伍淑賢
六七十年代的西餐廳,大多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一片,每張檯有盞燈,非常浪漫。一些要到八十年代才有正常照明,看清楚碟裡的食物。今時今日,不計fine dining的高級餐廳,這種摸黑的西餐廳,我知道的有蘭芳道金雀,可能還有別的,但不會多。
小時候的西餐廳和夜總會曾有非常風光的日子。我們窮,上不起這些地方,但舅舅因為娶了有錢女,有時會帶我們這些姨甥去吃好東西,比如星期天,會去尖沙咀一家叫「拉丁屋」的夜總會餐廳吃飯。記得是在彌敦道的地庫,要下一條很斜的厚地毯樓梯,漆黑一片。有時會去金冠酒樓,也在尖沙咀,晚上是夜總會,我們只是白天去喝茶,吃叉燒包,但已很開心。
說回西餐廳,最經典的是「皇上皇」,不是現在的酒樓集團,而是以前門口有個迴轉烤箱,裡面有三隻烤雞在轉的那家。裡面也是黑黑的,有常餐、焗豬扒飯這些港式西菜;要豪的,可以要火焰雪糕。侍者澆點白蘭地,用火機一點,轟的燒起來。這些都是跟著姐姐才去的地方。
後來讀中學,開始和同學逛旺角,常去「美而廉」西餐廳,美則不美,但確是廉,碟頭飯兩元八,服務極差,碟飯是順著檯面「車」過來的。再大點,開始懂得去「雄雞」和「車厘哥夫」這種俄式西餐廳,喝羅宋湯和吃麵包。這兩家倒不算黑。尖沙咀的車厘哥夫有兩層,樓下賣糕點和鳥結糖,樓上是餐廳,很光亮,看見彌敦道上婆娑的樹木。
到了大學,當然要去般含道上獨領風騷的「沙蓮娜」,也是黑,還很貴。還有一家叫「銅煙囪」的,比較明亮。不過大學一帶,一直都沒有餐廳或咖啡館令人留戀。
後來開始做兼職,在九龍塘出沒,開始約人去「咖啡屋」做訪問。那兒最有七十年代情懷了,不但「黑嗎嗎」,還有半圓形的卡位,最適合訪問,談心,更有明星可看。「咖啡屋」的逝去,直是香港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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