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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觀書名，以為是情色之作，那就大錯了。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去秋，在內地書肆買了胡洪俠的《書情書色》，捧讀之餘，竟難釋手。每則短小精悍，盡描書之情，書之色，確賞心樂事。上周，又見二集面世，看來此君非寫到千段而不罷休。
第一集〈小序〉中，胡君吟了首打油詩：「誤登情色車，迢遙無盡頭？寫滿一千則，糞土萬戶侯。」看來這種「準筆記體」的書話短章，胡君樂此不疲，也無須女編與太太的催促，他一樣會照寫下去也。
這類中外的書人軼事，讀來過癮萬分。第二集有述女詞人丁寧者，更令人「拍案驚奇」，值得一說。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丁寧在南京的「澤存書庫」任圖書管理員，這所書庫，是漢奸陳群一九四一年所建，收書四十餘萬冊。黃裳曾往一遊，酷評陳群「有見必收，泥沙俱下」，是架「垃圾馬車」。
這架「垃圾馬車」，在抗日勝利後，為防日偽潰敗後的散兵游勇闖進劫掠，丁寧將書庫門窗全部釘死鎖牢，「提著一把劍，幾乎二十四小時看護書庫」，「某國民黨要人想劫取善本書籍的企圖終未得逞」。
看到這裡，禁不住脫帽致敬，一介女文人，竟有此膽識。不僅此也，到一九六六年紅八月的一天，一幫文革闖將湧到她任職已十餘年的安徽省圖書館古籍部，企圖一把火「除四舊」。時年已六十四歲的丁寧，挺身而出，「拒不執行某副館長要她交出書庫的命令，一次次撲上去以身護鎖，全不顧欲砸鎖破門的紅衛兵對自己亂拳加身，黑掌蓋臉。」
壯哉！女詞人。「狂徒見武力打不退已經滿臉鮮血的丁寧，有些慌張，又有些不甘」，結果如何？丁寧迫得說：「我家還有『四舊』，你們要燒，就去燒吧。」就這樣，她私藏的千餘「舊」和一批珍貴的字畫，「做了公藏古籍的替死鬼」。
仗劍護「垃圾」，捨身護公籍，胡洪俠說之為「驚人壯舉」，實是可圈可點。
二集還有一則述焚書者，頗有趣。話說有一「新學者」對柳詒徵說：「線裝書陳腐不堪，對新社會簡直一些用處沒有，不如付諸一炬。」柳詒徵怎答？他說，要燒乾脆徹底一些，全國統統燒光，還得動員世界各國珍藏的也要燒個乾淨，否則外國的漢學家來華，商討經史子集，而中國學者竟瞠目不知所對，「這難免貽笑國際，太難為情了。」
這番妙語，直教「新學者」面紅耳赤而去。這個故事發生於何年，胡洪俠沒注明，料是文革之前。而歷經文革烈火，確有不少古籍付諸一炬；慶幸還有個勇老婦丁寧，得以保留不少。胡洪俠有同事曰吳萬平者，這麼斷言：「今天，安徽號稱古籍大省，丁寧功莫大焉。」哈哈！
胡洪俠說，他這些「零散文字，不過是供愛書人烤火暖手的一星炭火」，「一星」復「一星」，兩集已共收七百「星」，假以時日，再出一冊，再收三百「星」，匯成「情色千星」，其壯觀可見。謹引頸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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