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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是溫潤滋補的好東西。 網上圖片
阿 琪
最近，我家樓下擺攤賣菜的地方，多了一個戴草帽的老頭。他不賣其它的，只賣南瓜。說是自家院子裡順牆壁種下的。他的南瓜很生猛的樣子，一個個飽滿，圓碩，顏色鮮艷。我忍不住買了一個又一個。每天下樓，只要看見他在，我必定抱一個南瓜回家。半個多月下來，我家陽台上，客廳裡，就都是南瓜。
閒下來看見滿屋子的南瓜，我一點兒也不覺得擁擠，而是滿心歡喜。從未有過的類似豐收的喜悅感，實實在在地沉澱在我的眼裡和心裡。其實，超級喜歡吃南瓜，是很久以前就開始了，只是基本上是吃一個，買一個。
南瓜是溫潤滋補的好東西。煲粥，煲飯，還是做菜，都是美味。和小米一起煮的粥，它非常養胃。和大米攪和在一起呢，它又很補氣。再如果把它和薏米一起燉，它又絕對是滋陰的上品。炒南瓜加鹹蛋黃，是一道很正式的菜。挖空了，裡面填上排骨香菇什麼的，就是一道大菜了。如果你很懶，不想動火，那你只需把南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放在微波爐裡轉幾下，拿出來放上酸奶，或者蜂蜜，那就是最養女人的，再怎麼吃也不必怕胖的甜點了。
而且，有時候，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南瓜放在冰箱裡，十天半個月，忘了吃它，等到冰箱吃空了，只看見南瓜的時候，發現南瓜還是好好的，色香味，一點也沒有退。那份喜悅啊，在我甚至是夾雜了感激的心情在吃它了。
它多像我們身邊難得一覓的好朋友啊。處近了，他不煩你，處遠了，他也不惱你。總是很妥貼地守候在他應該在的地方，只要你需要，他就來陪你，呵護你，用他的心和情來滋養你。
記得去年去鄉下秋遊的時候，在一戶農家多買了一隻南瓜，覺得它紅紅黃黃的非常好看，就像供品一樣放在我的窗台上，放了很久，都捨不得吃它了。它默默地陪伴了我一個秋天，和一個漫長的冬天，到了來年春天，它才乾巴巴地開始蔫了。扔掉它的時候，很是不忍心呢，彷彿自己是在拋棄一個心愛的寵物。多少個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窩在沙發裡讀書，或者趴在電腦前趕稿，偶爾疲憊的間隙抬起頭來的時候，視線與南瓜相遇，發悶發呆的情緒都會停頓片刻，然後就又鮮活了起來。
去年，還是秋天的時候，突然就冷了。樹葉還是綠綠的，就被大風颳得滿地跑。而大雪也封了我幾天的門。車上是大棉被一般的雪。可是，我一點都不慌神。因為，我怎麼就這麼聰明地，很有預見地，早早地在家裡碼了那麼多的南瓜呢！它們一個一個很神氣地守在我的身邊，很喜氣的鮮亮的南瓜紅，就已然溫潤了我的焦躁，化解了我的不安。
這幾年，每每在網絡上漫遊，需要註冊的時候，我幾乎都不假思索地打出南瓜公主的芳名。呵呵，我是南瓜，我怕誰呢。
我也愛土豆。
在德國的某個邊遠小鎮，當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他就送她一顆土豆。意思很明確，就是我愛你。那不是一幅土豆的靜物畫，而是一顆響噹噹有手感的真土豆，是可以蒸，可以煮，可以播種，可以烙餅，也可以炒菜和煲湯的土豆。
在最近獲獎的一部女性電影《傷心的奶水》裡面，秘魯鄉村的姑娘小伙相親的一個重要環節，就是男方拿出一顆事先準備好的土豆，請那個待嫁的女孩子削皮。男方和女方兩大家族的親朋好友的眼睛，齊刷刷地看著女孩子削土豆的小手，是不是靈巧，是不是嫻熟，土豆皮是不是纖薄並一整條地垂掛下來。然後，男方的家長就宣佈說，這個會削土豆的女孩子很聰明很勤勞，因為我們帶來的土豆是很不規則很不容易削的，可是，她卻削得那麼地完美，我們想娶的就是她了。
可是，在這部電影裡，關於一顆土豆，還有更為驚心動魄的描述。有個名叫法斯塔的美麗女孩，她從小感染了母親奶水裡的恐懼。因為，當年母親被惡人強暴，並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被毒打致死。母親死後，她將一顆土豆塞進了她的私處。她是希冀這顆土豆能夠成為她的盾牌和武器，幫助她抵禦有可能遭遇的性暴力。而且，這也是當地很多無助也無知的婦女採取的抵抗恐懼的辦法。這顆抑鬱的土豆在女孩的身體裡生根發芽，每當土豆芽就要冒出身體的時候，她就拿剪刀修剪掉。同時也修剪掉了身邊幾個男人的愛慕之情。
當然，生活要繼續，社會環境也在進步。最後，被愛情感召的她，從身體裡取出了土豆，從靈魂裡驅逐了恐懼，溫暖的陽光是有可能照耀到她的。
可是，為什麼，我會對土豆的話題特別地敏感。這顆家常的土豆對我究竟意味著什麼？
每當閉上眼睛思念故鄉的母親的時候，浮現在腦海裡的總是母親在削土豆。沒完沒了地削土豆。因為，土豆每天都要吃，一日三餐都在吃，幾乎是小時候家裡的主食。她的身影，她的臉，和她手裡的土豆渾然一體，是沉默的，是溫厚的，也是隱忍的。
可是，卻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傳遞出來，讓我安心。還有一種奇異的光芒放射開來，讓我放心。甚至，有時候也是我嚮往的一種安詳之境。因為，母親說過，只要田地裡還能長出土豆，這日子就不怕過不下去。
就像梵高筆下的餐桌。燈光下，桌上的土豆，和坐在桌子周邊的人們的臉，以及他們的神情，是同一種質感。土豆是糧食，是種子，是力量。
每當春意裹著三月的風吹過來的時候，我家陽台上的土豆就悄悄長出了嫩綠的芽芽。長芽的土豆可以播種，卻不能食用。我又捨不得扔。怎麼辦？找出一隻青花大碗，吸上清水，把發芽的土豆沉浸到裡面，放在靠窗的書案上。於是，每天都有茁壯成長的驚喜在等待我去發現，等待我去培育。那種感覺很好，都是土豆帶給我的。所以，我要感謝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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