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潔華
人生如舞台,人們不斷在轉換角色,彷彿遴選的過程從未終止。
我接過劇本,念了一段對白,感到角色順心也合意,但不甘心。您翻過另一頁,換個角色來試練自己,然而心裡頭早又想著當我手裡的這頁角色。我們尋尋覓覓,在不甘心的人生狀態裡,穿戴上和創造了不少角色。
這個劇終生演出,叫「山水有相逢」。
少年上暑期工,公司老闆娘出名兇惡,曾在我工作的桌子前面不夠三呎,對著辦公室所有的人破口大罵。大學畢業以後,我以另一個身份跟她共處;她早就忘記了我是誰,我看到的竟然是她溫柔和「放下屠刀」的一面。相處久了,我們成了好朋友,我幾乎懷疑自己對她的記憶,只好相信人是多面體,她對著我時上了彈鏈,扭不過來了……
有回訪問一位藝術工作者,說錯了他雕塑家的身份,換來一張非常不屑的冷面。我認定他不好相與,但想不到幾個月後要審批他的一份申請,他也當然從沒預料會跟我在面試檯前相遇。此時,他變作了另一個人,和顏悅色,非常合作;我也發現自己跟他言笑晏晏,彷彿有舞台射燈在頭上照耀……
山水有相逢。舊粵語片也常說冤家路窄;這頭在電梯裡跟人惡言相向,踏入酒樓才知道對方是未來姻親。因此當自己以為欺凌別人沒有後果的時候,要知道有一天總會時移世易。凡事要留有餘地,做適合自己的角色,扮演可以,但適可而止,無謂讓「巴士阿叔」的片段,在自己身上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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