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政恆
榮念曾導演的《舞台姊妹》確實不錯。十六世紀中國的湯顯祖寫下《牡丹亭》、十七世紀德國的巴哈寫下《郭德堡變奏曲》(Goldberg Variations),同樣動人,聲韻流傳,都是一代又一代藝術家在舞台演繹生成,舞台背後卻是日積月累的苦功,誰解其中味?
是故,《舞台姊妹》將觀眾席設在後台,屏幕一開的剎那,可謂動人心魄,觀眾就從後台望向前台,以及再遠一點的觀眾席,看著演員勞動、練習、表演,重複演練,也看著演員面對政治的壓力、表演的壓力,外在的影響改變了一己的演藝生涯。
藝術長青,但藝人總會衰老。舞台上一雙精緻紅鞋,令我想起安徒生的童話,還有經典電影《紅菱艷》(The Red Shoes,1948),舞者一旦穿上紅菱,猶如踏上停不了的演藝命途,演下去,不能停,直至衰老。《舞台姊妹》用《牡丹亭》的山坡羊,就是妙著,「青春拋的遠」的抒情感慨,只留下無奈探詢,「遷延,這衷懷哪處言?淹煎,潑殘生除問天。」
我一邊看《舞台姊妹》,一邊卻想著卡薩維蒂(John Cassavetes)的《首演之夜》(Opening Night,1977);Gena Rowlands主演的舞台藝人,也面對無法挽回的衰老,舞台依舊風光,自己卻快將開到荼蘼,死亡的倏然強力更是教人驚惶失措。最終還不是打破舞台前後、藝術與人生的籬笆,將感受坦然展現人前,以求觀眾諒解,同步感應。由是一想,《舞台姊妹》與《首演之夜》確可互相比照。
卡薩維蒂是美國獨立電影之父,最近重看他的《受影響的女人》(A Woman Under the Influence,1974)才發現他在形式上及人物性格塑造上的功夫。又因為要主持《買起唐人經紀》(The Killing of A Chinese Bookie,1976),找來一些相關的資料評論,我最認同Ray Carney的說法,卡薩維蒂重視發現,他不要按部就班的設計;他穿透藝術與人生的界限,不要幻象。
今晚七時,在圓方The Grand有《影子》(Shadows,1959)的影片放映,關於這部美國獨立電影經典,我認為是不能不看的。我們在戲院暗中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