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兆昌 作家
《超凡學生5--未來歷史》連載小說
至今,我們仍無法忘記那巨響。
翌晨,操場那個曾被「陳老師」躺下來的地方,血跡與粉筆痕跡彷彿仍未褪掉,路過的同學都繞過它。它蘊藏了死亡的秘密,無人敢踐踏這個秘密。我在課室外的欄杆前,俯瞰他們的路徑,便知道他們沒有讀報。他們不知道,原來記者已採訪得如何深入─「陳老師」任教的是倫理科。據報道所述,「陳老師」在數年前結婚,卻離婚收場,承受嚴重複雜的感情挫折。她在網上日記曾寫過「承受不了」四字,暗示她的生活壓力。她天資聰敏,學業日日進步;考獲知名大學,並報讀教育文憑,才確立自己的志願,要成為老師。她熟讀老子,默默接受學術教育與功利主義的矛盾:一方面教學生如何才算是出世,一方面又鼓勵學生積極入世,應付考試,這種「生命教育」讓她承受不小的壓力?又有報道指,她其實因為買了「發水樓」而不甘,終於在昨天決定與世界告別云云。
社會不容許尋死
學校派來輔導老師、通識科老師、社工和心理醫生,逐家逐戶跟我們報告消息,又派發印有熱線電話的名片。班上同學維持哭泣狀況,一接過名片,便哭得更兇,哭得死去活來。他們提示學生:自尋短見是不容許的事,無論感情與前途如何不堪,也千萬不要尋死。我懷疑他們根本不認識「陳老師」,幾乎可以肯定他們從未讀過《我要安樂死》序言。
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同學曾打過那熱線電話,只記得我確曾打過一次,那是因為,我們快畢業了,為前景擔憂,總想找個陌生人談談。電話接通時,傳來這把聲音:「歡迎致電防止學生自殺協會,選擇廣東話請按一字……」到底有多少人願意按鍵示意承認自己就是打算尋死的人?到底他們會不會在尋死前先打電話跟陌生人談話?那刻我只想關心一下自己的前途,號碼卻原來是防止我自殺的,令我猶豫起來:按一字鍵的話,就會讓接線生以為我是個想自殺的廣東話學生;不按鍵的話,就沒法與人傾訴前途這課題。
要把我歸類為心靈脆弱的學生?正如成龍所言:我是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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