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彥 火
之前本欄談起昂山素姬最近與幼子金.阿歷斯會面、早年曼德拉與女兒澤妮會面的動人故事,記得十多年前,柏楊在給筆者每年大事的「家事」一項,也記下他與女兒佳佳的一段父女情誼,比之前的兩則故事,更令人感動。
「家事」中,令人高興的是柏楊提到他與前妻所生的女兒佳佳「父女和好如初」。一九九七年七月,柏楊的幼女佳佳攜四歲半的女兒,由澳洲返台探父。
柏楊與女兒佳佳之前曾有誤會,這曾是柏楊心頭一直懸掛著的一塊大石。
這段誤會說來曲折。
柏楊當年在台灣罹文字獄,鋃鐺入獄。他自稱,他賴以生存的意念,全是來自與他唯一的小女兒佳佳的通信。
身陷囹圄的柏楊,日盼夜盼小佳佳的信,哪怕信上只有一句話:「爸爸,我愛你。」
年幼的佳佳最初不懂慈父的一片苦心,給爸爸寫信不多,令到慈父牽腸掛肚,待到佳佳長大了,知道親情的重要,十六歲的她,長途跋涉跑到火燒島去探望她的爸爸。
父女在火燒島相見,喜極擁抱,抱頭痛哭,恍如隔世。柏楊因這一次的會面而寫了不少詩篇。
話說柏楊曾在救國團工作,還一度被認為是「蔣經國的人」,但一九四九年柏楊便曾因為「聽收匪區的收音機廣播」而遭到逮捕,被關在台灣保安司令部軍法看守所七個月。
一九六八年,柏楊幫當時在《中華日報》主編婦女版的前妻倪明華翻譯《大力水手》漫畫,有次漫畫畫了卜派跟兒子流浪到一個小島,父子競選總統正發表演說,柏楊將「夥伴們」翻譯為「全國軍民同胞們」,不久,柏楊就被調查局人員帶走,然後被判刑十二年,最終減刑至八年。
後來柏楊實際被囚了九年又二十六天。在這漫長歲月裡,佳佳每星期等著爸爸給她寫信、講故事。柏楊在獄中每每趴在囚房地上為佳佳寫「小棉花歷險記」。
佳佳後來成長為亭亭玉立的少女。十六歲,對一般少女來說,是個充瀰綺麗幻夢的年齡,佳佳當然不例外,佳佳比別的同年齡少女,卻多了一份複雜而難言的傷痛:父親受誣入獄,母親又跟父親離婚,家庭變故,自尊心受創,使她比別的少女多了一份敏感和尷尬。
柏楊憶女成狂,在他一九七六年入獄整整八年,還剩兩個月就刑滿時,在獄中寫下一篇令人動容、懷念女兒佳佳的長詩:
吾兒出生時/秋雨正淅瀝/父獨守長廊/喃喃向神祈/護士終相告/告父生一女/此女即吾兒/此情舔犢意/兒啼父心碎/二笑父心喜/看兒漸長大/遙遙學步舉/曾入托兒所/一別一哭涕/負兒徑自歸……
一去即八載/一思一心戚/夢中仍呼兒/醒後頻頻起/而今父將歸/兒業亭亭立/何堪吾家破/孤雛幸存息/兒已不識父/憐兒淚如雨。
這首詩款深情切,是一個慈父對女兒深深的傾訴和殷殷的懷念,讀後令人掩卷歎息!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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