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學生5--未來歷史》連載小說
袁兆昌 作家
奇蹟同學批評犬儒主義者,自己卻毅然報考末代會考:「唯有接受現實。猶如黃碧雲一篇小說的學運人士,最終還是為家庭向生活低頭,比較興高采烈的事,不過是圍起來搓麻將而已。」我雖已被他灌輸以最不可企及的思維高度,但我對諸如那位終於流浪、四處捱餓、抱持政治與教育理想的聖人,亦只能報以同情。我能做到的事,就只有盡力去理解他人的難處。
傲骨鬥麵包 後者勝
這就是成長代價。沒錯,我們活在這年代,在未被人扭曲之先,得須自我扭曲,讓你自己更切合校園,讓國有的孔子更切合電影,讓尊貴的椅背更切合空氣,讓人更切合發水樓的社會。奇蹟同學曾應徵快餐店工作,經理問他「為甚麼連中學也未畢業」時,他的肚子告訴他:你道歉吧。世界就是這樣。
世界就是當你飢餓時,當你有了家庭時,你便會在堅持與放棄兩個選擇中,在放棄二字旁邊打勾。你不是聖人──聖人不用考試。你要放棄思維的高度,來成全肚子的闊度;你要放棄社會意見的深度,來成全權力維持的維度。世界就是這樣。
奇蹟同學沒有為飢餓而哭泣,他窩在學生報報社裡,有一群跟他一樣,抱持崇高理想的大學生接濟衣食,直至報社被傳媒批評思想過於開放,社員紛紛忙於應對、捍衛、辯論,他才發現自己是沒有身份的人:不是中學生,亦不是大學生;他才發現自己沒存有別人的根基。
財富與理想掛u
「孔子不因貧苦而被人恥笑,是因為亂世的道路於人還算遼闊,理想在肉體消失後還算有價值。我們這一代,就連希望擁有一所屬於自己的房子,都被視為貪婪,你說,我還可以做些甚麼?」我記得,他說了這番話之後,我有一股不明來歷的鬱悶湧上喉間。我吐了。奇蹟同學在報社抓來過期報紙,替我抹地,我看見紙上的油墨因我的嘔吐物而化開,本來的一段字成了一股勢力,淹沒了下方的一段字。
我記得,奇蹟同學曾是我的偶像、我仿效的對象。今天,他變了。我還能像以往那般尊敬他嗎?我會因他的貧苦而恥笑他嗎?我猜我是不會的,會的只是,這個社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