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淑賢
中醫與政治有何干?
近日在家中執拾,偶然翻看蔣夢麟《西潮》第十八章「中山先生之逝世」一文,提到先生民國十四年在北平治療肝癌,後病情轉重,群醫束手,先生於是離開協和醫院移居鐵獅子胡同休養。
先生畢生習西醫,即使朋友相勸不如一試中醫,甚至出動胡適,推薦中醫陸仲安,先生也執意不肯服中藥,雖然他知道中醫有時確也能治好疑難病症。《西潮》引先生的話:「一隻沒有裝羅盤的船也可能到達目的地,而一隻裝了羅盤的船有時反而不能到達。但是我寧願利用科學儀器來航行。」蔣又引述羅家倫的《國父年譜》,對親友苦勸他試試中醫的情景,有以下描述:
「胡乃偕陸同往。胡先入臥室進言。先生語胡曰:『適之!你知道我是學西醫的人。』胡謂:『不妨一試,服藥與否再由先生決定。』語至此,孫夫人在床邊急乘間言曰:『陸先生已在此,何妨看看。』語訖即握先生腕,先生點首,神情淒惋,蓋不欲重拂其意,乃伸手而以面移向內望。孫夫人即轉身往床之內方坐下,目光與先生對視。」
我們不知道,先生如果不堅持他的科學觀,而採取國人的實用主義來治病,會否添壽而改寫中國近代史,不過在辛亥革命百年,重溫這一段,感慨又唏噓。
事有湊巧,第二天經過歷史博物館,看了「香江有情 — 東華三院與華人社會」展覽,發現展覽的潛台詞,竟是東華與港英政府的「鬥爭史」。比如展板講到英人十九世紀來港統治,竟用上了「懷柔」一詞,真教人「耳目一新」。回歸之前,東華這類機構決不會用這種文字。一路看下去,整個東華歷史,一個關鍵點似是港英政府一直不喜歡東華重中醫而輕西醫,特別是一八九四年香港爆發鼠疫,政府不滿東華以中醫治鼠疫,在一個調查報告中大肆批評,還要脅要禁止東華繼續行中醫,幸好沒有成事。中醫西醫,背後就是政治與文化爭鬥,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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