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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鐵生。網上圖片
彥 火
史鐵生身殘心不殘,是戴著沉重的枷鎖,笑對人生的作家。上海作家陳村說得好:「他很艱難地從生存的窄縫裡走出來,帶著豁然開朗的喜悅。」
五年前,陳建功陪我去看望他。他還是笑瞇瞇的。他在夫人的陪同下,與我們一起在他家附近的下館子,席間談笑風生。之前,我知道他因為另患有嚴重的尿毒症,每周必須做三次腎透析。
為了避免加重腎臟負擔,史鐵生在日常生活中還不能多喝水。而每次做透析,在透走毒素的同時,史鐵生體內的營養也被透走,讓他感覺異常疲勞。
難得的是,史鐵生對於上天所加給他的種種苦難,從不怨天尤人。
史鐵生也從沒有放下他的筆。他的作品如《活著的事》、《寫作的事》、《病隙碎筆》和《我的丁一之旅》均在這個時期發表,作品無不深具哲思。
當時我曾衝動地向史鐵生說,你好好療養身子,待身體稍好轉,我邀請你到香港走一走。他欣然頷首。等不及他來香港,死神不期而至地把他掠走了。
慶幸的是,我策劃的一套《世界當代華文文學精讀文庫》收了他的選集,在去年秋出版了,選集的書名為《命若琴弦》。
史鐵生把肉體殘疾的切身體驗,寫進小說,其中也涉及傷殘者的生活困境和精神困境。但他超越了傷殘者對命運的哀憐和自歎,由此上升為對普遍性生存,特別是精神「傷殘」現象的關切。
史鐵生把寫作當作個人精神歷程的敘述和探索:「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將一個歌舞煉為永恆。這欲望有怎樣一個人間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計。」(史鐵生《我與地壇》)這種對於「殘疾人」(在史鐵生看來,所有的人都是殘疾的,有缺陷的)的生存的持續關注,使他的小說有著濃重的哲理意味。
論者認為,他的敘述由於有著親歷而體現一種溫情然而宿命的感傷,但又有對於荒誕和宿命的抗爭。《命若琴弦》就是一個抗爭荒誕以獲取生存意義的寓言故事。
一直伴隨史鐵生、照拂他的生活的太太陳希米,行動也不便,要用枴杖,但她與史鐵生相濡以沫、不離不棄。她有著漂亮的臉龐。不管在什麼場合,她都掛著天使般的笑容,讓人感到生命的亮光,掩蓋了生命陰暗的角落。
鐵凝在追思會上說:「他(史鐵生)那麼多年坐在輪椅上,卻比很多能夠站立的人看得更高;他那麼多年不能走太遠的路,卻比很多遊走四方的人擁有更遼闊的心。在這個不輕言『偉大』的時代,鐵生也無愧於『偉大的生命』這樣的評價。」
史鐵生之成功挑戰命運之神,背後也有他太太款款深情的支持。
寫到這裡,我想援引他那一首曾以《另外的地方》為題的詩的其中一段:
而雨,知道何時到來
草木恪守神約
於意志之外
從南到北綠遍荒原。
風不需要理由
陽光和時間都不需要它
上帝說好呀,此外無言。
(「與命運抗爭的史鐵生」之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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