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圖片
■海辛最有價值的作品,應是這類「社區小說」。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在本欄寫完《送別林蔭》後,忽聞海辛「又走了」,不覺一呆,卻毫不感意外,因他患老人癡呆症已有一段時候了。然而,這病是否他去世的主因呢?我頗感懷疑,大科學家也罹斯疾,不是活得很「童真」嗎?及後聽陳少華說,他的死頗撲朔迷離,家人只一句「他走了」;何時出殯?家人說「喪事辦完了」。一班老友連三鞠躬、致致哀也沒有機會。想來不禁悵悵。
他甚麼時候死的?是林蔭之前抑是林蔭之後?我想,這也不用費心去考證了。他家人不說,奈何!總之,林蔭是生於一九三六年,歿於二○一一年;海辛生於一九三○年,逝於二○一一年。兩人份屬至交,不是同年生,卻是同年死。九泉之下,再一起談文論藝,當不會寂寞。
林蔭是香港作家協會副主席。記得有年換屆改選,林蔭四出活動,電勸會員,要投海辛一票,在遴選會上,更力舉海辛任副主席一職。論在寫作路途上,海辛確具資格,而且為人樸實敦厚,頗得人望。就此,一對老友記,雙雙成了副主席。由此可見兩人的情誼。
近年,海辛已鮮出來活動。我們邀他「吃茶去」,他總是推搪;晚間宴會,他總是說,晚上九時就上床,太夜吃不消,免了。他患上老人癡呆症,也是林蔭告知。據說,林蔭和他飲茶時,他竟把洗杯的茶水倒進粥裡一起吃,提醒他,他完全不當一回事,懵然相向,這才知他出了問題。又有一次茶敘之後,林蔭陪他到巴士站,要他在那裡等常搭的巴士,他卻不知要搭哪一路巴士回家,一直在站頭徘徊。聽來實是感慨不已。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我是文藝少年,在書局便看到一列名字,如高旅、金依、阮朗、范劍等等。他們的書,我曾大破慳囊,買了一些;在報紙副刊,也常見他們的連載。後來才知,范劍即是原名鄭雄的海辛。他早期喜寫少年兒童小說,後來才嘗試書寫各類型的小說。最有價值的當是一些香港社區小說,如寫塘西的《塘西三代名花》,和續篇《花族留痕》,以廟街為背景的《廟街兩妙族》等。他這條路子,是否和寫了《九龍城寨煙雲》、《日落調景嶺》的林蔭有所默契,齊相並進,那已無法求證了。
上文說海辛「樸實敦厚」,那並非諛詞。自認識他以來,從來沒見他穿得「輝煌光耀」,總是恤衫T恤風褸,不愛亂噴口水。這正是出身於寒門的象徵。他早年當過酒店侍者、理髮店學徒等,後來賣文維生,但因太「敦厚」,不屑寫粗俗小說,如此這般又怎能掙大錢?一生清廉、清簡,生活之清苦可想而知。
深宵塗此稿,山間窗外,黑黝黝,靜悄悄。一個年逾八旬、從不爭名利的老者,就這樣悄悄的走了,沒留下甚麼,只留一些筆墨餘痕,任他人評說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