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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一架由巴士改裝的給力越野車，適合自駕遊。 網絡圖片
王 璞
我喜歡長途巴士自遊行，這有三大好處，一是經濟，二是坐車過程便是旅遊，舉目即可飽賞一路上的風光；第三，巴士乘客多屬弱勢群體，弱勢群體最有戲，最生動，對於像我這樣以寫作為生的遊客來說，這一好處尤其重要。
先說第一條好處。
其實從票價來看，同等火車票比同等巴士票還經濟。但現在有了機鐵高鐵，火車快則快矣，經濟的優勢盡失。一張高鐵票至少要比汽車票貴三分之一，而對於多數旅行者來說，快速並不重要，特意出來放鬆放鬆的，有必要十萬火急趕往目的地嗎？
再說第二條，坐車過程即是旅遊。有人會說，那坐私家車豈不是更好，想走就走，想停就停？
也不見得。
對我這種駕車白癡來說，學開車麻煩：蹭別人的車坐嘛，再近的哥們姐們，也會覺得欠了人家情，看人臉色行事的感覺油然而生，哪還好意思指指點點。結果是想停的地方不好意思叫停，不想停的地方人家停下來了，也只好陪著人家胡亂走。
巴士遊當然也不可能想停就停，但從一開始就絕了此念，反而心安，一路上想觀景就觀景，想睡覺就睡覺。還可在隨身帶的電子書上看電影、聽音樂、看書，跟旅伴聊天，完全不必照顧司機的心情。
至於第三條好處就更可圈可點了，完全可以寫一篇長文。這裡且按下不表，這裡我想說道說道的是，凡事有利必有弊，尤其在中國內地，弱勢群體多的地方，往往也是法制意識最薄弱的地方。弱勢群體集結的巴士公司比中上階層埋堆的航空公司更易忽視乘客的權益，而巴士乘客的維權意識也比飛機乘客更為薄弱。尤其中小城市的長途巴士，沿途兜客超載乃尋常事耳，更有為了逃避交警檢查而將超載乘客塞入行李箱的。所以不是所有的長途巴士都可以放心坐，不解其中風情，快樂巴士之旅很可能會變成一場噩夢。以下是我根據近年來的巴士遊總結出的幾項須知。
須知一：到售票處買票或上車買票，千萬不要跟車站裡外任何引導你上車的人士搭腔。更加不要在火車上買任何旅行社代售的巴士票，哪怕那傢伙有列車員引領。這種低級錯誤幾年前我犯過一次，結果差點在廣州車站被當作「豬仔」，轉賣給那種沿途招手停的黑車。還好我及時跳下車跑了，車票錢當然損失，但總算平安回家。
不久前在南寧江南客運站，我又差點重蹈覆轍。在車站門口，正想找人問問去東興到哪裡候車，就有條漢子迎了過來：「去北海？」
「不，東興。」
「啊！ 」他熱情洋溢道，「正好十分鐘後有班車開，快！ 遲了要再等半小時。」
跟著他倒是長驅直入，行李不用過安全通道，也不用過驗票口，我們徑直走到停車場一溜大巴前，其中一輛車前面果然掛著「南寧至東興」的牌子。
「買票！」那漢子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疊票來，「每人一百，打七折七十。」
「這麼貴？」還好我事先查過票價，這下才有點省悟過來。再一看那車，灰濛濛髒兮兮，跟我曾經中招的黑車好有一比。
我轉身就跑，跑到售票處去買票，才五十八元，而且是在另一個驗票口上車。那是一輛亮的豪華大巴，跟剛才那破車不可同日而語。問驗票員怎麼有兩個去東興的驗票口？
「那邊是慢車這邊是快車。」她道。
須知二：上車爭取坐最前排位。
乘坐巴士盡量坐中間位置，這是一絛常識，因為萬一發生車禍，最前排和最後排首當其衝，是高危位置；可在內地則完全相反，乘長途巴士的最佳位置是前排，坐不上前排位，寧取後排，也不要坐在中間位。洗手間設在中門是個原因，預防扒手是更重要的原因。扒手盜匪都喜歡中間位置，得手後好從中門逃。我就曾經中招一次。
須知三：遇問題千萬別當眾打投訴電話，真投訴不如假投訴。
此話怎講？
話說兩年前在一輛深圳開往布吉的大巴上，車子超載到門都關不上了，司機和售票員還在停車兜客。我便按照車窗上的交通局投訴電話撥打手機：
「我要投訴一輛大巴超載。」
「你在哪裡上的車？」
「布吉海關。」
「那不是正式汽車站，我們只受理正式汽車站的投訴。」
我正待問她如何區分正式汽車站與非正式汽車站，非正式汽車站到何處投訴，那本來不知已被擠到哪去了的售票員出現在了我眼前，她對我怒目而視：
「你投訴我們？你下車！」她喝道。
往她身後一看，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天吶，無數道憤怒目光直朝我——而不是朝她——射來，隨之響起的是眾口一聲的怒吼：
「對，誰投訴誰下車！」
「有本事你包車！」
「下車下車！」
當時我若不趕緊下車，也許現在便不能坐在這裡向你們傳授乘車須知了。
所以不久前在一輛從珠海開往龍崗的巴士上，眼看那司機從一上車就表演特技，一手打手機一手持方向盤，我也默然無語。大約一個多小時後，我正閉目養神，只覺車身一震，睜眼一看，車停下來了。
「怎麼回事？」我問售票員。
「爆胎了。」她淡淡道，好像這是我們預定行程的一部分。
看看那司機，他還在打手機，從那談笑風生的神氣看，顯然不是在求援。
回頭看看同車旅伴們，撲面而來的是一片弱勢群體的經典表情：呆若木雞，麻木不仁。我若這時出頭維權，很有可能再次被群起而攻之。
「師傅！」我只得跟司機好好商量，「你是在呼叫援助吧？請問救援車甚麼時候到？」
他這才放下手機，沒好氣地道：「四五個小時啦，七八個小時啦，急甚麼？」
「當然急啦，天都快黑了。」
「那麼急你包車啦，有本事開自己車啦！」
要在以前，我肯定火冒三丈，沒說的，投訴！ 但有了上一次的教訓，我只是掏出手機來，以誇張的手勢胡亂按個電話，然後大聲對住電話道：
「喂，胡大哥是吧，車拋錨，我給困在半道上了，甚麼公司甚麼車號？唉呀先別說這些了，這些見面再說，你先派輛車來接我。快！」
我一邊打一邊偷偷觀察司機和售票小妹的反應，果不其然，我看見售票小妹走到司機身邊跟他咬耳朵了，他們摸不清我的虛實，萬一碰上個牛人呢？萬一…… 我剛放下手機，司機就拿起手機了，這回口氣柔和多了，哈，是在請求緊急支援！ 大約半小時後，一輛巴士在我們面前停下，接走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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