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淑賢
五六十年代粵語片一線女星中,夏萍是最奇特的一個。跟她演出多套張恨水小說改編成電影的白燕和張瑛,早已作古,但夏萍至今仍在演無線電視劇。
同是嗓子低沉的「鵝公喉」,她比白燕要年輕和現代,而與好戲的白燕同台,也不溫不火,並不遜色。由於她曾是正印,所以分類上又不能把她當作甘草綠葉,與李香琴、羅蘭等不一樣。
一個人在歷史上的軌跡,有時很看他幾時踏進和離開這舞台。夏萍高壽,與很多人同過時代,timing很有趣。最近在電影資料館重看華僑電影一九五八年出品的粵語片《第七號司機》,張瑛、吳楚帆、夏萍主演。講夏萍為生活所迫,借下高利貸,雖當舞女也無法還清,遭黑社會淋漒水,幸得巴士司機張瑛、吳楚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收留她回家暫住。
張瑛單身寡佬,愛踢足球。吳楚帆早年喪妻,有老母親和三個小兒女要照顧。張吳情同兄弟,張更寄居吳家,出糧後常給錢吳媽媽幫補家計。夏萍搬進去後,張瑛對她「舞女」的身份很有成見,當面指她是「茶瓜撈飯」(歇後語:好人有限)。這是我們小時候常聽見大人講的俚語,現在已經沒人說了!那天在戲裡聽到,我想了一回才記起是甚麼意思。
現時,夏萍的「時代感」就出來了,嚴格來說是莫康時的劇本給她的時代感,或者就是「進步女性」的社會意識吧。換了是傳統處理,女人給人罵「茶瓜撈飯」,早就垂淚自憐了,但夏萍理直氣壯,回贈一句「舞女也是人」,雖然張仍咬住不放,但對她卻漸改觀。更現代的還在後頭。三人相處日久,張和吳都想追夏萍,有次二人各自約夏去看同一場電影,夏便如九十年代港產片女主角一樣,略施小計,三個人就在戲院自然相遇,齊看戲,皆大歡喜。
《第七號司機》原來還有國語版,加上去的尾巴,歌頌工人(巴士司機)團結,戰勝惡勢力。不過我覺得最好看的,還是夏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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