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杜
生日在即,細數年近老邁之歲,回首韶華想及「生死有命富貴由天」之人生旅程,如今越過了重山萬里,能安然快活到今天可謂生命中不幸中有大幸。
細思時至今日,歷盡坎坷邊緣險境,全靠本能反應之機伶,能在衰敗邊緣擦身而過,可絕不是僥倖由命由運的輕舟駛過萬重山,而是昔日若稍一差池,早已不知命落何方了。
年方八、九,逢上全國大解放,父為廣東最富米商,解放廣州後一星期,便被稱「擾亂國家糧食」捉將官裡,全家被逐出車山大宅搬至舊伙記義供之泰康路小小民居,父親關牢三年患病放出,千方籌措供兄弟讀小學。記憶中我們兄弟四人升至中學仍是沒有鞋穿的,只是當時赤腳學生很尋常而已,升入初一時父久病斷氣而亡,家中「長者」只有帶大我們的一個老保姆,小小年紀之本人隔天帶著弟弟赴各遠親近戚舊日伙記等家中討錢,「婆婆說我們沒有飯開了,給些錢我們啦……」實際上是「乞」,這段時期當然不去上學。
初中時一個音樂老師對我十分關懷,見久不上學前來家訪,知道我們的狀況後便說:「我替你們想辦法」,她說她的一個同學好友是北京戰士話劇團之負責人,那時來廣州演出,同來的幾個兒童演員都水土不服,她介紹我前去見工,取錄的話可以做話劇賺點錢,於是跟她去面試,一切都OK,就是不會說正宗普通話,團長便派了個首席女主角硬教我「背口簧」式學講京片子台詞(後來才發覺這位京腔女主角是上海姑娘)。阿杜日夜苦背一個月後可上台。本人一口京片子便在那時學來。
十二歲時在「南方戲院」上台演了十一台劇,每台酬勞八元人民幣(當時普通工人幹部月薪卅)解決了本家燃眉之急,同時申請到助學金可以讀完初中。升高中時因能說暢快「國語」編入眾多華僑子弟和北方幹部子弟之第十三中學,就開始本人苦練足球,借成為「廣東少年隊」員之機常常集訓有國家供養;高二起轉為「廣東青年隊」評三級運動員,每月更有八元人民幣「營養津貼」,參加過一九五九年第一屆全運會後升上大學,因每日從二沙島集訓中心盛一盅白飯返廣東師大宿舍給舍友煮粥,而被共青團委「揭發」說「偷盜國家糧食」批鬥,正要被下放牛棚或北大荒之時,球隊突召赴武昌集訓才逃過一劫,否則可能是早流放西北沒有回來之一日了。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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