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淑賢
幾歲算年輕?幾歲算老?撇除個人的主觀感受,每個時代的標準都不同。《紅樓夢》裡,尤氏說,自己和老公都是奔四十歲的人了,男女的事不好意思再講了。嘴裡雖說自己年輕,語氣卻很老的樣子,其實不過三十多。
然後到了一九八七年電影《秋天的童話》,鍾楚紅演的十三妹,為了與在美國的男友陳百強相聚,辛苦儲錢從香港去紐約讀書,怎知到了彼邦,很快跟男友散了。她在街上跟周潤發飾演的船頭尺說,怎辦呢,我已經廿三歲了。船頭尺吊兒郎當,輕鬆地說:「廿三歲,很好呀,花樣年華。」其實鍾楚紅的意思是,自己仍沒有著落,而人已經很老了,一下子彷彿回到去《紅樓夢》那個年代。
我覺得這種趁年輕速戰速決的心態,現在比八十年代更烈。男孩子我不知道,但我認識的八零後女生,跟十三妹很像。我公司的女同事,很多在廿六歲前已經結婚,未來兩年極可能生小孩。可以預見她們到了三十歲,已經有安穩家庭和有一兩個小孩的樣子。事業卻難說,不知會怎樣發展。不過她們都很聰明,找的對象都是經濟能力好的男生,絕不會「捱」,有些甚至可以不做事,讓老公養,過中產生活。她們都承認,很早就知道,廿歲沒拖拍就會給人當「剩女」,所以一有稍好的男人馬上抓住,先結了婚,其他容後再說。這是一個時代的態度。
家庭價值的回歸在西方社會也出現,對生孩子這事,大家也放輕鬆了很多,都樂意生,不大聽到我們那一代常掛在口邊的「世界那麼亂,人生那麼苦,還帶小孩來幹嗎」那種現在覺得很做作的一套。
但這是不是表示,八零後都覺得人生很有意義而特別積極呢?也不像是這樣。其實我覺得她們有時比我們更保守。我們年輕時敢去試敢去闖的關係,她們腦裡似乎有很多規範和羈絆,早已卻步,甚至討論也不想。她們比我們確更世故和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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