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盈慧
鑑證純正中文,太不容易了,今日看來,連許多二三十年代新文學家的中文都有不少別扭句子,反而《三言兩拍》、《水滸》、《紅樓夢》這些明清期間說部,當中的白話比五四白話先鋒作家來得更白,中文來得更純正。
到了廿一世紀更不必說,資訊發達,新詞排山倒海而來,中文大量吸收過四面八方外來用語,就算比上述疑似外文硬體的「白話」通順,也說不上純正。
書法家啟功說過有關「純正中文」的笑話,張之洞問他秘書,為什麼起草文件中用到那麼多日本名詞?秘書鄭重答他:「張先生啊,你說的『名詞』也來自日本呀!」到了今日香港,「大出血」、「旗艦店」、「割引」、「全年無休」滿街滿巷都看到了,至於大家用慣了的「主婦」「電話」、「會議」、「參加」等「名詞」,因為是漢字,還不知道原來出自日本。
我們說中文不純正,早就忽略它的東洋味,大都只從西化著眼,洋味重過東洋味才為人非議;崇洋風氣熾盛之下,新一代筆下的中文,自覺不自覺中,已混雜了不少英文語法。其實英語何嘗純正,很多英文名詞,便來自西班牙法俄意大利甚至中國名詞譯音……我們笑說二十六個字母是雞腸,那些雞腸又何嘗純正?當中還不是夾雜了鵝腸鴨腸白鴿腸,不過百腸交雜混在一起,才沒那麼刺眼。方方正正的中文好比雞塊,雞塊中混雜腸類,才顯得更不純正。
各國語言日新月異,互補長短,已是地球村語言自然演變潮流大趨向,相信已沒有幾個國家的語文稱得上真正純正,只是中文形象過於突出才矚目,何況中文又分南北。妙在廣東話普通話非本省人各自聽不明白對方語言,一旦出現在白紙黑字或是電腦熒光幕上,還是看得明白,任何語「文」,最要通順而又達到溝通效果,過於純正,養料不足,也嫌不夠豐富,隨時代轉變交流出生動活潑的新詞,也就不足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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