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潔華
黎紫書謙稱因為自己被視為馬華作家,因而有機會獲得特別的垂青,其實此話不盡不實。駱以軍稱她為「屈指可數的,頂級的恐怖的對手」。這在她第一本長篇小說《告別的年代》裡得到印證。
此小說分作三層敘事:「杜麗安」的一線,她同是歷史又是小說(《告別的年代》,五一三頁開始裡的人物,在小說之前生活裡不知有多少個「杜麗安」了);稱為「你」的小伙子亦是《告別的年代》的讀者一線;以及作者與評論者(第四人)之敘事式一線。三層敘事交錯發展,又以「杜麗安」這具代表性的人物故事一線最好看。如此斷層但又巧妙地以「五月花」舊樓宇以及人物間的想像關係扣連一起的敘事結構,正好表現了女性文學幾乎所有的特質。
毋須對號入座,黎紫書的文字有張愛玲式的細膩心理與蹩扭,但又溫柔敦厚;對舊年代的拒絕遺忘亦並非出於傲慢,而是對由親情愛情恩義編織的歷史和年代的一份肯定,彷彿這正是人生的基礎。書中的文字描寫秀麗動人,許多意象如一個動作,經過她透徹的寓意和類比,輕易便顯得難忘,以後那個動作出現,讀者可立時會心微笑,這些效果都突顯了作者的寫作實力。黎紫書確然是文字的魔術師,特別對「杜麗安」的投情更是身心的渾然,配襯上一九七○年代香港傳展到馬華世界的影視與音樂,使我們對她筆下的「拒絕遺忘」自愧不如。
小說的寫法將客觀描繪與主觀的呢喃,現實與夢境糅合得恰到好處。這種出入自如,打破主觀與客觀,現實與虛構,存在與不在,告別與再現的二元對立,使本作品別具心力與氣魄,該為本夏天推薦給您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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