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喜歡閱讀的同學,常覺得自己是個「好靜的文青」。然而大家有沒有想過,閱讀其實是一種很動態的活動?
站在常識的角度,一般人以為閱讀就是接收書本的內容,作者「輸出」,讀者「輸入」。這個說法看上去合理,但仔細想想,其實並不妥當。如果讀者純粹被動,靜態接收,那麼我們該怎樣解釋,有時面對同一篇作品,即使是水平相近的讀者,都會有不同的解讀?
20世紀的文學理論家早已指出,讀者和文本有夥伴的關係。文本為讀者提供一系列的提示,而讀者則把文本具體化(concretizes)。李商隱《錦瑟》的名句:「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說到底不過羅列出一連串的詞語,至於組合後的奇幻畫面,各種意象之間的關係,這些都要靠讀者自行設想。
詮釋循環 開展意義
在閱讀的過程中,讀者無時無刻都在運用本身的知識。讀者除了要構想詞句間的內在關聯,還要提出推測和測定預感。例如,當你打開書本,看到第一句「從前……」,你首先會知道那是一種有關過去的陳述,很可能會是一個故事(因為你知道故事一般都是以這個詞語開始的)。當看到第二句「森林裡有間小屋……」,你會開始沿著之前的假設,進一步猜想那可能是一個類似《小紅帽》或《三隻小豬》的童話故事。到了第三句「有一天,小屋裡出現了一把帶血的小刀。」你會開始修正你的推測,因為憑你過去的閱讀經驗,這不像是童話故事的寫法,反而說不定是個驚慄的古代偵探故事。
文學理論家把以上過程稱作「詮釋循環」,也就是說,讀者將某些預先的假設和預期帶入作品,然後不斷評估、修正、再推測,而意義就在這個動態的過程中隨著時間而開展。
知識背景 影響解讀
事實上,讀者本身的背景、知識和解讀的語境均會影響他對意義的探索。不同讀者可用不同方式將作品具體化,永不會有單一的詮釋可以窮盡文本意義的可能性。一個讀者固然可以還原歷史語境,把《狂人日記》放在「五四」的脈絡中去理解,同時也可以把這篇小說與21世紀當代中國的情況聯繫起來,揭示新的理解方式。
這種變換語境以尋求新意義的詮釋遊戲,同樣可以運用在書本以外的範圍。達明一派的《今夜星光燦爛》(1987),「燈光裡飛馳/失意的孩子/請看一眼這個光輝都市/再奔馳/心裡猜疑/恐怕這個璀璨都市光輝到此」,這首歌曲寫的是上世紀80年代香港人面對「九七」大限,恐懼所有事物毀於一旦的世紀末情懷;但這首歌在後「九七」的今天,究竟為何仍能在達明廿五周年演唱會裡讓樂迷感到強烈的「共振」?這似乎還需聯繫到我城眼前的風風雨雨,在新的語境下重釋「黑夜」與「光輝」的意義。
■香港浸會大學國際學院講師 郭詩詠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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