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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興
離開故鄉江南到濟南的四十年間，趵突泉是我最愛去的地方。無論是春秋還是冬夏，只要有閒暇，總愛去轉轉，百看不厭。不同的季節會看到不同的景色，領略到別樣的韻味。
金秋的一天下午，我再遊趵突泉。一踏進東門，滿目都是盛開的菊花。多姿多彩的菊花製作成的各種植物造型，栩栩如生，維妙維肖。
經過金菊簇擁的晴雨橋，我首先來到漱玉泉。看著清澈見底、平靜如鏡的長方形泉池，不禁想起了明代詩人晏璧的「南泉漱玉派匡廬」、「月照波心清可鑒」的詩句。這個清可鑒人的漱玉泉，相傳是宋代傑出女詞人對泉梳妝、賦詞吟詩的地方。泉水從池中溢出後，流入南側的小湖中。湖邊奇石臥水，垂柳拂岸，湖面鳶飛魚躍，一派原生態的自然景色，溢淌出濃濃詩情畫意。置身其中，我恍然有悟：地靈人傑，一代女詞人當年之所以能寫出眾多風格清麗婉約、情感真摯細膩的傳世詞作，並以《漱玉集》命名結集，莫非是清泉的滋潤和環境的熏陶使然？
從漱玉泉向北，看了水草茵茵的馬跑泉，穿過一片茂密的竹林，過娥英橋左轉，我來到了濯纓池。這個泉不出名，每次到趵突泉公園，我都喜歡到濯纓池北岸的石頭上坐下，慢慢欣賞品味。「濯纓」取之於戰國孟軻《孟子．離類上》中「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一句。池如其名，清澈如鏡。這個泉池，看中間，像個湖，水面開闊，水勢浩大，錦鯉戲翔，養眼怡人；看東西兩側，是條河，河岸茂林修竹，楊柳婆娑。湖岸南高北低，南岸奇石嶙峋，一簾瀑布從山石綠樹間飛流直下，瀉入湖中，宛如一幅有動感的山水畫。這個泉池是由公園裡20多處名泉噴出的泉水匯流而成的，即使到了枯水期，照樣水量充沛，清冽見底。在這裡賞泉觀魚，景致和情調都要勝過花港觀魚，只是缺名氣。有一年元宵節的晚上，我還帶孫輩到這裡放過荷花燈呢！
從濯纓泉兩側向南，穿過三聖堂、娥英祠和濼源堂，我踏上來鶴橋，憑欄西看，觀賞趵突泉。只見三股水從池底不停地跳突噴湧，翻滾出水面近一兩尺，形似三個偌大的珍珠白玉球，蔚為壯觀。這景致、這噴勢、這清澈，我不知看過多少次，都總嫌看不夠。濟南七十二名泉各領風采，但在我眼中，最雍容華貴、底蘊最深的就數趵突泉。趵突泉古稱「濼」，有悠久的歷史。2002年有專家根據河南安陽出土的甲骨文考證，趵突泉有文字記載的歷史可上溯到商代。北魏酈道元在《水經注》中對趵突泉有「泉源上奮水湧若輪」的記載。歷代文人墨客對趵突泉有許多讚詠，如金代詩人元好問的「且向波間看玉塔」、元代畫家趙孟頫的「雲霧潤蒸華不注，波濤聲震大明湖」和「平地湧出白玉壺」、清代詩人何紹基的「萬斛珠璣盡倒飛」等詩句，都是對「趵突騰空」景觀的生動寫照。無怪乎乾隆皇帝下江南時遊了趵突泉喝了泉水後，封她為「第一泉」。趵突泉四季皆宜觀賞，金秋看「趵突騰空」，嚴冬賞飄渺煙雨。早年一個晴朗奇冷的冬日，我陪滬上來的客人遊趵突泉，原以為萬木凋零沒啥看頭，沒想到泉池上方水氣裊裊，雲霧潤蒸，雕樑畫棟的濼源堂和飛簷斗拱的觀瀾亭，在水霧中忽隱忽現，呈現出「多少樓台煙雨中」的奇妙仙境，令客人流連忘返。
從趵突泉向南，經過康熙皇帝題寫的「激湍」石碑，我又來到了無憂泉邊。泉池四周柳樹成蔭，柳枝拂水；池岸用不規則的自然石砌就；石隙間，一簇簇的金黃色懸崖菊探向水面；東北岸邊有幾塊巨石臥入水中，成為自然狀的親水平台，遊人到此幾乎都要站上去，雙手掬泉，拂面洗心。無憂泉泉如其名，是陶冶性情的好去處。我每次來到這裡，看到碧潭如鏡的泉水時，疲勞和煩惱就頓時消失。記得十年前，妻子生了一場大病，痊癒後因嚴重失眠而終日憂心忡忡。我插空多次陪她到無憂泉西岸邊的楊樹下賞泉觀魚，等玩上半天再回家時，心情就放鬆了許多。從此，我對無憂泉情有獨鍾，常與老妻到泉邊享受遠離喧囂的寧靜，補上年輕時未曾有過花前月下的缺憾。
傍晚，我披著落日的餘暉，邁著輕鬆的步伐，走出了趵突泉南門。稍有遺憾的是，眾多底蘊深厚的人文景觀，如垂楊深處的李清照紀念堂和李清照故居陳列館、融北京四合院和江南園林風格於一體的萬竹園、尚志堂等古書院和望鶴亭等古亭，還有龜石和待月峰等奇石，只好留待下次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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