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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抗戰前的舞場風光，盡見這部書。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傑克的小說，不少涉及舞廳。
上世紀四、五十年代的舞廳，貨腰者大都「守身如玉」，要一親香澤，除非有情，否則非大灑金錢不可；直到七、八十年代以後，進展到所謂「夜總會」，那才成為肉慾販賣場所。
傑克的《一曲秋心》，背景是抗戰前，展示了一個「舞場世界」，一個「有情」的世界。但這「世界」，對浮沉於此的鶯鶯燕燕，雖然大都陪客人飲飲酒，跳跳舞，傑克仍形容是一墮落場所，一「脂粉地獄」。
主角秦季子是大學文學系主任，又從事著述，堪稱才子，曾勸舞女張雪豔：
「你的靈魂是純潔的，為了錢，為了缺乏教育，才會到這種地方來。然而，這種地方是脂粉地獄呀！一跌下去，便是萬丈深潭，超度極難，你要奉勸你的姊妹們，別貪虛榮，早登覺岸。你更要奉勸一些不一定生活上過不去的女子，別羡慕紅舞女有吃有穿有戴有玩，糊裡糊塗地把父母清白之身葬送在這身敗名裂的陷阱裡。」
當年的「脂粉地獄」，傑克描繪得很真切：「一位深明中國社會情形的外國朋友說：『外國人嫖妓作風兩樣，外國人嫖得很乾脆，一來便肉體結合，任你怎樣紅，付過代價，這若干時間內，便可佔盡一切，中國人嫖得很嘈，尤其像上海的長三堂子，香港的大寨老舉，以及舞場的一流舞女，她們倡的口號是『賣唱不賣身』、『賣舞不賣身』，所以在中國嫖妓，等於在外國談戀愛了。」
秦季子和張雪豔確在「談戀愛」，一個窮書生，一個冰豔美人，正是一對才子佳人。這對才子佳人雖到了擺酒結婚的地步，卻遭一場疾病狂攻，秦季子自感不久於人世，毅然退婚，好夢始未諧。後來，他的病證實是庸醫誤診，服藥得癒，然病打鴛鴦散，亦無復合之心了。舞場是「脂粉地獄」，不少舞女墮落，也有被欺騙自殺的。張雪豔卻出於污泥而不染。但當要嫁與秦季子時，仍抱躊躇之心：
「雪豔道：『我自己愛上的人才嫁，當然不會後悔，可是將來有人會批評，你這姨太太是舞場出身的。你聽了豈不後悔嗎？』秦季子毅然道：『你是愛上的人才嫁，我也是愛上的人才討，大家都無可後悔。至於說到你是舞場出身的，那在別人或許會成問題，在我是完全不成問題，莫說舞場，即使是妓院討回來的，只要是真情真義的結合，我決不怕誰人恥笑！』」
這種無視傳統禮教的態度，直追徐枕亞《玉梨魂》男主人翁與寡婦的戀愛。傑克寫來很蒼涼，很「偉大」。《一曲秋心》描寫了這個「脂粉地獄」，真個入木三分。傑克雖力圖擺脫「鴛鴦蝴蝶派」的惡名，但從他戰後的作品來看，始終擺不了，脫不了，「鴛蝴」仍緊纏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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