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 輝
話說若干年前,看到一則「異聞」,至今不忘:在非洲的一個沙漠,一名男子被一頭野豹襲擊,結果,野豹被他活活扼死。這是本能,只有生存的本能才可以在命懸一線之際創造奇蹟。倖存的非洲男子也不知道氣力從何而來,他只顧拚命地扼著野豹的咽喉,直至野豹氣絕身亡。
那就是說,生死關頭,人也是猛獸,甚或比猛獸更兇殘——徒手殺死一頭野豹的人,一定要比野獸更兇猛,比野獸更獸性,在兩個只能活一個的曠野裡,他別無選擇了:那是生存的本能,生命最後的博弈。那是一個適者生存的在蠻荒世界,根本不會有人去想:被殺的野豹是不是受保護動物?
在生死關頭,人亦獸也。若干年前,在美國,一名愛滋病患者願意冒險接受一項手術——移植狒狒的骨髓。這是一次生命的豪賭——double or nothing,要就是加速死亡,要就是奇蹟地活下去;移植狒狒的骨髓,病人變成了實驗室內的白老鼠。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在生死關頭,人亦獸也——可以徒手殺死一頭野豹,也可以接受狒狒的骨髓的移植,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也不管是獸性還是人性了。在生死關頭,人可以擱下尊嚴、擱下理性、擱下感情、擱下人性……擱下一切,只想活下去,只想奇蹟地活下去。
很多故事都有所謂教訓,殺豹的故事在告誡活得不耐煩的地球人:千萬不要以文明的尺量度無明的生命。在文明世界裡,吸煙的女人歷來都被看作「異端」,卡門、嘉寶、菲丹娜蕙、白光、梅艷芳,都吸煙,她們吸煙的照片廣泛流傳,看官都說那就是性感,不羈,寂寞,解放……反正就是挑戰父權世界的禁忌,在禁煙大時代之前,據說全球共有二億名吸煙的女人,一半在發達國家,另一半在發展中國家。
據說,每年有五十萬名吸煙的女人死亡;據說,在發達國家,每一百名女性,便有二十一名是吸煙的。據說,在發展中國家,每一百名女性,便有八名是煙民。於是有人猜想,女性吸煙與否,跟女權是否確立大概有莫大的關係,從而推論,女性的經濟能力也跟她們是否吸煙成正比。
於是有人大做文章,認定女性經濟能力愈獨立,女權便愈高漲,而女性吸煙的比率也因而提高。不用調查也知道,職業女性的吸煙人數遠遠多於家庭主婦……根據上述資料,大概可以寫《吸煙女性主義》,或《女性吸煙社會學》吧。女性為甚麼要吸煙?且慢,這問題大概是大男人提出的;女性主義者會反問︰女性為甚麼不可以吸煙?對了,請小心性別歧視。
也請想想,在緬甸、雲南的邊陲地帶,不是也常見少數民族的婦女也吸煙嗎?在非洲、南太平洋的島嶼,拉丁美洲的鄉野,不是也常見婦女抽紙煙嗎?那倒不一定是母系社會的遺風,她們在勞動之後,吸自採自捲的煙葉,極可能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吸煙就像喝茶、吃飯那樣自然,別無其他——對了,千萬不要以文明的尺量度無明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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