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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 風
「紅顏薄命」，總是用來形容中國古代女子因美麗而招來的不幸。
美與漂亮，是兩個概念。當代很多女孩漂亮得耀眼：無一不擁有白玉無瑕的皮膚，長睫毛的大眼睛，性感的嘴唇，可她們卻並不美，因為她們的臉沒有個性。尤其是新版《紅樓夢》中的美女，雖然非常年輕標致，但那膚淺、幼稚的神態舉止，讓她們與陳曉旭等前輩演員出演的角色差之千里，所差的就是那種內心自然流露而出的飄逸清高等個性氣質。令人遺憾的是，很多當代明星都漂亮得耀眼，卻都缺乏個性。當代明星的美比不上上世紀三十年代的周璇等美女，那種哀婉淒清的美是滲透於骨子中的；也比不上田華、秦怡等前輩，前輩美女的大氣與雍容，是修養的自然體現。
單純漂亮的女人，一般還比較安全，因為她們有足夠的能耐來利用與保護自己的資源；美麗的女人就不一定安全，因為真美的女性，一般都心地非常單純。觀察一下身邊的女友，她們中的不少人，就因為容貌美麗而命運坎坷。
有位小學同學，剛12歲時就出落成小美女。她身材苗條，臉若桃花，一雙丹鳳眼如秋水般流動，再加上性格活潑能歌善舞，很招老師與男同學的喜愛，讓女同學都很嫉妒。上初中後，她成為中學宣傳隊的活躍分子。轉眼就是文革，她因為經常有男同學陪伴，被紅衛兵說成是「流氓」。造反派用帶扣的皮帶猛抽她的腦袋，她頭上被打出了十幾個血口子，結果把頭髮剃光縫了許多針，僥倖保住了性命。幾十年後再見到她，依然是美麗的，但那美中已有了淡淡的哀傷與堅強。她依然熱愛舞蹈，熱愛生活，熱愛一切光明的東西，背著行囊到處旅遊。我想，那一段黑暗的日子，她是永生不會忘記的。令人寬慰的是，因為美麗、聰明、才幹而被「革命」的時代，已經成為歷史。
幾十年後中學同學相會，發現班裡凡是容貌出眾的同學，經歷都比別人更坎坷。有位同學是高軍子弟，生得濃眉大眼、健美艷麗。16歲時被某領導看中，通知參加林彪挑選兒媳的活動。少年風光一時，結果半生挨整，沒有正式工作，沒有經濟來源，婚姻也十分不順。幸虧後來社會更寬容了，她參加自考並且獲得了大學文憑，才又重新走進了社會，贏得了經濟獨立、身心自由的生活。回憶起16歲開始的噩夢，她說：一個人擁有了美麗的容貌，就會有人來招惹你；可是明智者不應被社會左右，而要學會自覺掌握美貌資源，趨利避害，讓自己在成功的路上走得更順。
班裡曾有個特別美麗的同學。她是學校舞蹈隊的主跳，身材窈窕，膚若凝脂，鵝蛋臉上有一對睫毛濃密、目光深邃的長眼睛，精緻挺直的鼻子，紅如櫻桃的小嘴。大家都說，她有一種稀罕的古典美。她每天容光煥發地來上學，像個小仙女，令同學們心曠神怡。文革中，作為獨生女的她，因出身不好下鄉去一個貧困偏遠的農村插隊，後來早早就嫁人又早早離婚了。返城後，她上了大學又成了單位的業務骨幹，卻一直單身。再後來，她得了癌症，化療讓她掉光了頭髮，可依然樂呵呵的。現在，她頭上又長出了濃密的頭髮，又燙成了長長的波浪鬈髮。參加同學聚會時，她依然時尚而充滿朝氣，有說有笑，似乎苦難從不曾光臨過她的生命。望著她，我常想，美麗是不需要回報的。無論你有多麼孤單，能感覺著自己的美麗與自信，難道不是女人的最大快樂嗎？
初中時最要好的一位同學，在我眼中也是美麗的。她的父親與母親離婚了，她與當導演的母親一同生活。剛上學時她瘦小蒼白，臉上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特別顯眼。文革時，她突然就長高了，成了一位修長的少女。寬寬的肩膀，健美的長腿，大眼睛中帶出一絲憂鬱，讓她看來多愁善感。她喜歡讀書、拉手風琴，因為母親的再婚而不那麼快樂，可是她依然喜歡大笑。後來去插隊，她幫助老鄉做沼氣試驗，談了幾場不成功的戀愛，受了若干次批判，推薦上大學時從來沒有她。之後她去了美國留學，在異國結婚又離異，40多歲才又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她的美很淡雅，不易讓人注意。與生俱來的沉靜與理性保護了她，讓她沒有其他「紅顏」那麼坎坷。
有不少女子，能夠讓精明與漂亮共存，真正把容貌當成一種資源與武器。我插隊時，村裡有家備受歧視的富農，儀表堂堂的兒子因為出身不好找不著媳婦，可四個閨女卻都嫁得很順，有的還嫁給了幹部。原因很簡單：女兒們一個個都生得如花似玉。尤其是大閨女，一副天生的美人胚子，且懂得自己有著他人不及的資源。她從小就理想遠大，又想上大學又想開飛機，當然，在那個年代這些都不可能實現。後來她嫁了一個公社幹部，自己改換了門廷，還給父母找了個保護傘。人們都感嘆她的好運。我想，在這樁交易中，雙方都沒有吃虧，對社會也是有益處的吧。
有位朋友因為生得出眾又出身資本家，在兵團時總是被當成資產階級小姐批判，將她與眾多「臉黑心紅」的鐵姑娘以及相貌平常之輩對立起來，成為另類。她也想埋頭做人，可惜就是穿上破衣服也掩蓋不住天生風流。文革後她考上了北京大學，獲得了中文與法律兩個專業的學位。後邊的人生，她變低調為張揚，成為一名精明果斷的記者兼律師。她極精心地保養容貌，培養氣質，搭配服飾。我想，她後來在社會上的成功，得益於精湛的專業能力，也很得益於出眾的儀表。
講了很多老一輩的故事。當代年輕人，可能不太會上演紅顏薄命的歷史。其一是當代的美容以及整容技術，可以讓幾乎人人都變成人工美女，「野生」紅顏也就沒有那麼顯眼了；其二，商業社會的教育，讓有些姿色的姑娘從小就學會了利用美色以加強競爭力，你不招她，她還要來招惹你。為了早一天過上住豪宅開豪車的日子，20多歲的姑娘能嫁給四五十歲的男子。姣好的容貌，成為商品在市場上待價而沽。只有那些身心健全的女士，才會理性地對待容貌，給容貌注入精神力量。俗話說，三十歲之後，人就要為自己的相貌負責。沒有博大的心胸，再漂亮的五官也會讓人感到乏味。
期望積極的入世精神與寬容的社會環境，讓紅顏們不再薄命，而成為人生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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