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禎兆
東野圭吾的小說取材遍及社會的不同層面,透過其中自然可以認識日本的真實面——尤其是黑暗的一面。嚴格來說,他的小說沒有商戰小說類型元素——雖然如《流星之絆》乃由料理店配方之謎而牽引出命案格局,而《布魯特斯的心臟》也涉及機械人公司的內部角力爭逐,但基本上都是以推理小說的範式來作為藍本,商戰乃至背後的詐騙佈局始終屬甜品地位。
然而我認為此也絕不妨礙讀者的閱讀趣味,而當中的更可大大提升小說處境的現實性,令人有高度置身於日本社會中的存在感。對我來說,《時生》及《流星之絆》留下的印象均較為深刻。前者提及主角拓實年輕時是浪蕩兒,擔任的工作也和詐騙有關,那原來是一種問卷欺詐的佈局——先在東京街頭找上一些看上來土頭土腦的外來青年,然後透過問卷調查進行攀談,藉此了解對方身上有多少現金,然後再就金額數目擬定相關策略,把無甚作用的所謂旅遊優惠券推銷出去,當對方不為以甚上釣後便立即翻臉不認人。所欺騙到的雖然都是幾千至一萬日圓的有限金額,但正好反映出社會的險惡無處不在,無論身處何方位於哪一階層也不能倖免。
至於《流星之絆》更可說是把騙術作洋洋大觀式的展現,切入點是被人殺害了父母的三兄妹,本來身世已經非常悲慘可憐,但東野更落井下石把他們的成長階段,加插了很多被人騙財的經歷,為三人借此契機把心一橫成為職業騙徒作好了「報復」的鋪墊。而他們所用的伎倆更加精確縝密,由於三妹靜奈姿色過人,於是常以她為餌,誘使他人墮入桃色圈套,從投資基金到為達成保額業績等不一而足,總之就是以楚楚可憐再加上細緻具體的商務資料背景,令目標墮入網中不能自拔。
我被東野吸引的不僅是商法幻術的趣味,更重要的是作者背後顯然是對社會的生存法術加以嚴正批判。事實上,正是病入膏肓的社會毒性迫人走上魔道,靜奈最初也是中了資格商法的陷阱——被人招攬誘使參加美容師資格的課程,才知道無辜受騙。換言之,強化了不是人吃你就是你吃人的魔性本質,當然也有如《時生》中拓實撒手不幹的安排,但東野對社會的陰暗面還是冷凝暗諷,大家只能成為共犯墮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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