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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豚。網上圖片
馮 磊
我第一次聽說「拒食中樞」這個詞，是在作家阿城的《常事與通識》中。
阿城說，人的大腦某個部位，有一個進食中樞，號召人們放開肚子吃。與之相對應的，還有一個拒食中樞。作用，則與之相反。
老實一點講，我一直懷疑是否真的有這麼一個中樞存在。又或者，這個拒食中樞是否有效。我一直想，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個中樞存在，為什麼街上到處都是患有肥胖症的兒童？在澡堂子裡，為什麼經常可以看到大腹便便的「成功人士」？
這樣講，並沒有貶低胖人的意思。倒是我，因為過瘦，洗澡的時候，顧影自憐，林黛玉一般鶴腿亭亭玉立，並不好。
大約二十多歲的時候，就是說還沒結婚之前，我還是很有志氣的一個人。每天早晨或者傍晚，我都用煤氣罐自己煮東西吃。食髓知味，久而久之，竟也炮製出一種獨特的湯來。具體做法如下：雞蛋兩個，蔥花一把，用熱油炒了。加水烹煮，到湯汁發白為止。然後拿黃瓜一根，刀子打去皮，用刀背拍扁了下鍋一起煮。二十分鐘後，加入少量食鹽。這樣，一鍋美味的湯就做好了。
這樣燒出來的湯，味道清爽白嫩，口感非常好。沒有女朋友之前，我每天都要熬上半鍋，晚上與鄰居打牌後一起喝。且為之命名曰「白玉翡翠湯」。
結婚以後，有了小家，就再也沒有自己做東西吃。這種美好的創意，也就此罷休。後來想，如能把烹飪的活兒繼續下去，不知道我還能搗鼓出什麼新鮮的發明來。蓋一個男人越來越懶，總是家中妻子能幹的緣故。嬌慣得久了，自然就變成了無能白癡之輩。當然，這類話不能多講，講多了，不僅得罪賢內助，目前這種悠閒自在的日子就不會長久矣。
再後來，身體沾惹小恙，竟生了一種叫做腸易激綜合症的怪病。肚子動不動就提意見。我本來是個饕餮之徒，從此以後，大魚大肉是不能吃了，酒水是不能喝了。再後來，發現忌諱越來越多。因此感嘆，所謂拒食中樞，也許真的有，也許是作家杜撰。但對於我而言，此病比拒食中樞要靈敏多了。
前日上網，發現到處都是「塑化劑」的影子。所謂塑化劑，據說是鄰苯二甲酸酯的總稱。據權威機構發佈的消息說，內地的白酒幾乎都含有塑化劑。某些白酒因此在股市上連續跌停。——至於我們的專家，總是能夠在關鍵時刻站出來的。這次，有專家接受媒體採訪稱，一次喝一斤含有塑化劑的白酒也沒有問題。對這類事兒，作為外行的我們無從置喙。我總是覺得吧，從安全的角度講，喝一斤含有塑化劑的白酒和吃一斤饅頭相比，我們還是選擇饅頭更好一些。當然，我也自以為比所謂專家們稍微厚道一點。
河豚是傳說中的美味。但是，這東西有毒，運氣不好就有毒發身亡的可能。蘇軾是個饕餮之徒，且是那種吃起來不要命的角色。他被貶於常州時，曾應人邀請去吃河豚。接到請柬後，老先生大搖大擺就去了。傳說，當時屋子裡和院子裡都站滿了人，大家都想親眼看看這位大文人是怎麼死的。在這種悲壯的氣氛中，東坡先生面無表情，他抄起筷子，慢條斯理地，把盤中的美味吃得乾乾淨淨。然後抹嘴道：「也值得一死！」
前不久，有名作家去赴河豚宴。在死亡的邊緣走了一圈後，回來把吃河豚的事兒寫得十分驚險。他寫道，烹調河豚的廚師，在客人開吃之前，必先當著大家來一口，以示真誠。
我因此突然覺得信任的可愛與擔當的重要。——唉，饕餮之徒不畏死，吃點河豚肉又算得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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