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潔華
這位醫生年過七十了吧。他接過護士遞來的針藥,抱怨說明書上的文字太小了,看不見,順手挪來放大鏡慢慢閱讀。我看看錶,不但嫌他動作太慢,亦生怕他其實不認識新藥的情況,甚至對他投以不信任票,即使他看來相當認真。
這份懷疑,以前是從未有過的,不知是因為從前的醫生尊嚴掩蓋了無知,還是現在的醫生技窮。但以這位年近七十的醫生看來,原因其實可能是因為近年的新藥代代推陳出新,而他也老實得很。「來,來,來,聽我唸一趟說明書上的警告……,明白了沒有?」
比起目下的年輕醫生,這位老醫謹慎的態度仍是可取的,起碼望、聞、問、切他全都做妥,不像門診或街診的可畏後生,眼睛只看著電腦,就是努力不跟病人四目交流或接觸。我們當然知道為醫不易,危險度也高,但至少也應敬業樂業。
小學校址在深水埗醫局街轉彎處,每天放學經過那熱鬧的公立醫局,總見內裡一排排等候診症的病人,乖乖地等候醫生出現。醫生從診症室出來,著五、六個病人一排,齊齊張開口讓他用電筒照看,又一起拿起上衣讓他用聽筒聽,繼而輕敲背部;病人們都投以信任票,有些還帶著冀盼的眼光。「醫者父母心」,大家都堅信不移。
電影電視劇裡的醫生早已失掉了權威,永遠同一副表情,送上短速的信息,完事後調頭走,無名無姓無面目。現在門診收費千篇一律,以服務分流為前提。我們對醫療的寄望超過服務,那畢竟是生命的交托;別讓影視裡鑑證死者遺體的法醫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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