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超人夢》尋找安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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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人是聖誕老人般的存在。

　於是，純真的兄弟相約上路，尋找可以幫助他們的超人，讓他們得以脫離薩達姆的統治，讓在戰火中死去的父母得以重生，生活能夠安樂。這，其實是一個很實在的問題。　■文：洪嘉

　小時候我們總相信超人與超能力還有那些魔幻的存在，就如相信聖誕老人能夠帶來驚喜的禮物一樣。於是魔杖的道具充斥於市，超能力的法寶隨處可以買到——無法見識魔法真身，便藉玩具幻想自己便是那一個超人，這是孩子們的邏輯。

　於是電影《小小超人夢》（Bekas）上路尋找超人的故事，便來得很現實：1990年的伊拉克電影院正上映著超人電影。十歲的阿丹與七歲的阿贊身無分文，唯有從戲院破洞中偷窺超人風采。這對於戰爭中失去父母的庫爾德小兄弟，竟然對電影情節深信不疑，認定美國超人就是他們的救星！他們相信只要找到超人，不單煩惱會迎刃而解、「惡人名單」上的壞蛋（包括排頭位的薩達姆）會被超人重罰，而且父母更可以起死回生！於是，充滿憧憬的小兄弟騎著驢仔「米高積遜」，決心向美國出發。

偷渡故事化身奇妙歷險

　影片是導演卡贊加達（Karzan Kader）的半自傳。1982年出生於伊拉克庫爾德斯坦的卡贊，六歲那年與家人偷渡離開伊拉克。他與哥哥兩人與家人分頭逃亡，卡贊加達與哥哥先藏身汽車後座離開伊拉克，之後躲藏在巴士、火車等交通工具，從邊境到另一邊境，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這段經歷便成為《小小超人夢》的藍本。

　「這是我的故事，我離開庫爾德斯坦的故事。」導演如是說。

　就像《少年Pi的奇幻歷險》一樣，一個充滿驚險的偷渡故事，化成影像，變成了帶點浪漫的公路電影，主角阿丹與阿贊騎著驢仔「米高積遜」橫越中東，在看不見的戰火中出發，那些與邊境軍人的對話，充滿了童趣的理直氣壯，或許是具喜劇效果的——看到那些畫面總是叫人忍不住笑了起來，偏偏卻又如此的懾人。

　這其實是一個伊拉克式上訪。阿丹與阿贊在戲院牆上的破洞裡，窺見超人一鱗，認定了那便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連世界都能拯救，打敗邪惡的統治者，讓無辜受害的父母重生，豈不更輕而易舉。於是旁人眼中的輕裝上路是如此的活潑，小孩子的童言童語是如此的可愛與有趣，對當事人來說，卻是背負了滿腹的冤屈。找到了超人，要請求他的幫助，自然便得訴苦水：那個邪惡大王怎樣怎樣的壞；自己父母怎樣無辜牽連，中東連綿的烽火下，從一個邊境到另一個邊境，都是一個個阻撓尋找超人打救的關卡。導演的故事聚焦的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初被薩達姆武力鎮壓的庫爾德斯坦，戰地人們的無可奈何也成為兩兄弟帶著「米高積遜」上路的最佳對照。

導演：現實中的「脫伊者」

　這是個真人真事。香港的影迷率先已在香港國際電影節看過了，當時的譯名是「兩兄弟騎驢搵美」，充滿了成年人的世故。現實中是否真有一頭名為「米高積遜」的驢子當然不重要—當然我們都不認為偷渡客能夠帶著一頭驢子招搖過市，除非是《Argo救參任務》—重要的是現實中的兩兄弟，那時候才六歲的導演卡贊加達與他的哥哥，與家人順利逃離家園，成為了「脫伊者」，一年後再輾轉到瑞典定居。

　影片中的小兄弟相信超人可以打救他們，現實中的兩兄弟，卡贊加達和他的哥哥，卻相信《第一滴血》裡的蘭保才是救世主。在那個子彈橫飛的烽火之地，如神般怎麼也打不死，一身肌肉的蘭保當然才「符合」現實狀況—雖然我們都知道世界上並沒有打不死的英雄。

　卡贊加達後來入讀瑞典Dramatiska Institutet，成為導演系學生（他的校友很多都是瑞典知名導演、作家、節目主持人，例如一度在歐洲影展走紅的Josef Fares，還有和偵探小說作家Unni LIndell及一班瑞典小朋友合作出版《Gamla tanter lagger inte agg》一書的Mark Levengood—忍不住岔開來，《Gamla tanter lagger inte agg》譯為「老蚌不生珠」，由Unni LIndell和Mark Levengood找來一班小朋友一起討論生死、宗教、性別、種族等嚴肅話題，是非常有趣的一本書）。卡贊加達的畢業作品便是改編自親身經歷的短片《Bekas》，結果在各地影展大放異彩，備受關注，於是導演以短片為藍本，改編成同名的長篇，更找來在短片版中的兩位主角繼續演繹。

夢想是甚麼？

　這個伊拉克上訪故事，上訪的對象是正義的超人，那個無所不能的男人稍後也將藉著電影重新現身在觀眾面前，然而目前還只是備受戰火之苦的小兄弟心目中的救世主。至於誕生這個救世主的地方，便是美國。

　我們不難理解為甚麼美國能夠成為夢想投射的地方，即使現實中的「脫伊者」，卡贊加達其實是與家人在瑞典—一個更尊重多元，更具包容性的國家—定居，然而美國所呈現出來的，不論是蘭保還是超人，抑或是那些淘金夢，現實中不單是伊拉克人，連東方的強權國家裡，政府高官的家人都有不少是拿美國護照的，可想而知所謂的「美國夢」，並不只是一個超人而已—即便只有一個超人，許多國家裡，例如伊拉克，例如朝鮮，卻連超人誕生的可能性都早已被抹殺了。

　《小小超人夢》其實是一齣公路電影。每一齣公路電影，都總有一個夢想要達成。我不免有點奇怪了，為甚麼電影市道如此蓬勃的中國，即使國土幅員如此遼闊，怎麼誕生不了公路電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