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達智
菜館叫「新世界」,有不為一般香港人接受的稱號「狗肉館」。雖然未至掛狗頭賣狗肉的廣東湛江或東北三省,但吃狗風氣在四邑一帶甚普通。從高速下來午飯,田邊幾所鄉野小店,間間以狗肉作頭牌名菜拉客。
當然誓保不吃狗肉,遠道而來只為吃幾頓正宗黃鱔飯。翻閱尋找黃鱔飯資料,所得粗淺,本地食神廚神著書都不見記載;這美味鄉土食製優質原材料缺乏,未得於香港盛行。當地人也難得確實資料,輾轉所獲幾篇口傳文字素材只當作野趣,供大家咀嚼。相傳黃鱔飯由台山水步鎮廚子黃景嶽始創,歷史不過二十多年(印象中黃鱔飯的歷史應該更久遠,我們童年上世紀六十年代,家中也做)。話說黃本為某酒家大廚,拿手菜為黃鱔粉絲。一次偶然發現吸收了黃鱔油的米飯香而不膩,味道富田園鮮美。一九八六年,黃景嶽在水步鎮以正宗台山黃鱔飯之名開設館子,自此這瓦𠊞煲出來的田野美味得以發揚光大。
黃鱔飯聽來普通,田裡種的米加上河涌泥沼的黃鱔煲在一起,聽來很容易,其實一點不易。首先要挑不過尾指粗,非人工激素飼養之野生鱔,第二要選以四邑本地產之幼長絲苗米。米跟黃鱔的分量比例是一比一,一斤米對一斤黃鱔;去骨起肉拆絲以生抽、花生油等泡浸混入剛剛沸騰半成飯中,轉慢火煮成,不可性急,以慢工出細貨;飯與鱔肉同樣豐富拌入蔥花薑絲,一直吃至瓦𠊞底部飯焦,前半部綿軟,後半部香脆,過癮無限。筆者也愛以生油老抽煎欖角拌入飯內吊味。
舍弟經常駛車訪友尋吃,從前住在羅省的老友不少四邑人,在他們指引下,發現嚐過一應黃鱔飯,以開平赤水「新世界」炮製最高境界。
赤水位於開平市西南,沿三二五國道至碉樓重鎮赤坎,再取小路至蜆岡,然後金雞,再走十四公里便達。貼近台山朗南,這帶被台山以U形包圍;山多,溫泉多,農田也多;像潮汕一帶,僑鄉成員過去將辛苦拚來的銀鈿寄回家鄉為家人建造高牆寬屋,最終子侄大多步自己後塵赴重洋留下極少老弱婦孺看守家園。歲月流逝,老的老,去的去,藍天輕風白雲輕拂綠野,在盛世中國發展急劇轉變洪流中,留下百年青磚老村及中西Fusion碉樓群。追蹤至高境界黃鱔飯之餘,並享受開平台山沿途美景嶺南山水田野古村,盛筵何止飽口腹之慾,更滿足了視覺與心神。
赤水「新世界」的黃鱔飯勝過其他食店,皆因煮製時間較長,慢工是其一,選料之絲苗香滑具「咬口」,黃鱔夠道地兼不淋鱔血,吃來清香。三日兩夜,吃了五煲不同黃鱔飯,小心!隨後幾夜,幾個共遊朋友全部身體熱烘烘不得好睡,相信,秋冬來吃更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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