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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受評論家漠視的慕容羽軍。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近月,為主編的雜誌搞了個「慕容羽軍特輯」,「迫」得看了他不少作品,感想特多。他寫的文類繁多,以小說最為大宗,但無驚世之筆,平平而已。反覺他寫的新詩,卻覺不俗,不僅寫出境界,詩中蘊含之意,還發人深省。除新詩外,他還寫舊體詩詞,借而諷世,頗有可觀者。
他如何走進詩的門檻?據稱,在十來歲時,常跟隨叔叔伯伯去雅集。那些叔伯都是名重一時的風雅之士,玩的是傳統詩詞。有次,在荔灣乘遊艇吃荔枝兼吟詩,有人要這少年也吟上一兩句。當時的慕容,已讀了不少舊詩,於是隨口拈來兩句:
「蟬噪潮平雙槳急
載來顆顆是儂心」
全首不著「荔枝」二字,卻盡得風流。他說僅這兩句,已震動了一船詩伯。從此叩開了詩之門。由上世紀五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他轉而寫新詩,少說也有六七百首。他說已由傳統「鑽」出來,但其實,他並無「鑽」出。右手寫新詩時,傳統的詩詞結構「很自然成為作品的裡子」,並說「傳統的文學形式的延續,也正是文化意態的延續」,「不論站在課堂或參與文學活動的集會,都作過不同性質的演講,強調新詩與傳統詩詞的接軌。」他的新詩正是建在這塊基石之上。而在此同時,他的左手仍在玩弄舊詩,且看:
「小販認可區(1980年)
議座勳名日漸隆,劃街擺賣亦奇功;
商家納稅無生意,攤檔撈銀有罅窿。
霸王也曾招惡棍,分羹成日打衝鋒。
警方市局推莊慣,認可之區亂大籠。」
在中國現代漢語詩史上,反傳統的呼聲如雷貫耳,奚密說:「作為一個課題,傳統與現代之間的關係從一開始就受到極大的關注,引發很多爭議。」當年的「實驗詩」,如胡適的《嘗試集》,他便曾作了自我批評,指是「放大了的小腳」,並未擺脫古典詩詞的影響。陳夢家在《新月詩選》的序中說,「我們血液中依舊把持住整個中華民族的靈魂」,「古代多少詩人對於民族貢獻的詩篇,到如今一樣感動我們的心。」
由此可見,現代詩人在傳統與現代中的掙扎,卻不能完全從枷鎖中解放出來。慕容羽軍從來沒有「焦慮」和「掙扎」,蓋詩的形式是外衣而已,他著重的是內涵。
在《長夏詩葉》這部新詩集裡,他自剖說:「兼容了傳統和現代的詩人情操。」例如他遊日本後,寫出這樣的詩句:
「東瀛的戰國群雄
一如我們軍閥的
猙獰歲月
而眼前
島國比我們安寧平靖」
將扶桑與我國的歷史互為對照,再而扯回「眼前」的對照,詩人的「情操」表露無遺。
慕容羽軍素不以詩而知名於世,更不見於一些香港文學史上,這是評論者的「有眼無珠」,對他確是不公。不過,他在香港文學史上的價值,我認為應是他四十多年來的「文林經歷」。這些「經歷」,可補史料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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