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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瀘定橋。網上圖片
張衍榮
雖說早有思想準備,可身臨其境,走在晃晃蕩蕩的鐵索橋上,低頭朝下看去時,仍是一個膽戰心驚!
這是我初到瀘定橋時的「第一感覺」,相信有這感覺的絕非不才一人。
說來甚慚愧,孤陋寡聞的我也是從教科書上才知道瀘定橋的。當年那篇《飛奪瀘定橋》課文,讓我知道了這座橋,知道了它的奇特,知道了它的險要,知道了它的傳奇,知道了它的功勳,但決沒有料到有朝一日,我竟要「親自」到那裡去走一走,看一看的。
那是經瀘定去康定途中,包車的師傅直接把我們送到瀘定橋頭(橋東廣場),舉目之際,一段歷史煙雲也隨之浮現……
大渡河自北向南流經瀘定縣,至城關時落差增大,勢如脫韁野馬,水急浪大,吼聲雷動,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天險。尤其洪水季節,雞蛋渡船不堪一擊,當地人渡河只得借助籐葛結索,或溜或蕩,如演雜技,難度大不說,且充滿凶險,因而世世代代都在盼橋。這種願望直到十八世紀初才得以實現,說起來還是沾了人家「大清」的光。
大渡河以西,古為藏、羌、彝等少數民族繁衍生息之地,據《後漢書.西羌傳》記載,其子孫分支百五十種,「所居無常,依隨水草,地少五穀,以產牧為業」。儘管早在漢代(公元前一百三十年)即已在瀘定附近置縣,設都尉,建起西控康巴的橋頭堡,但受地理限制,統治起來仍是力不從心。延至清初,川西發生兵變,河西魚通、寧遠宣撫使在康定(時稱打箭爐)被殺,於是康熙命四川提督唐希順率兵平定。
兵變平息後,四川巡撫能泰奏明朝廷,並建議修橋,可他本人並未到實地考察,誤以為大渡河就是諸葛亮《出師表》中所說的瀘水,因而他在奏摺中這樣描述:「瀘水三渡口,高崖夾峙,一水中流,雷奔矢激,不可搖舟行,行人援索懸渡。」由是打算在此處因地制宜建座鐵索橋,以便軍民行走,並奏請御賜橋名。
當然了,這裡的「便民」未必是真,但「便軍」則絕對不假。因此,為解決內地通往藏區道路上的阻梗,鞏固對邊疆少數民族地區的統治,年過半百的康熙採納了這個意見,於一七○五年下令修建這座大渡河上的「第一橋」。
數萬工匠經過為期一年的修建,大橋於公元一七○六年五月十五日建成。由於能泰的誤訛,康熙把「沫水」(大渡河舊稱)誤做瀘水,取「瀘水」、「平定」(平定西藏準噶爾之亂)之意,欽定橋名並御筆親書「瀘定橋」三字。三年後(康熙四十八年),「康熙御碑」在瀘定橋東岸豎立起來。
「康熙御碑」由赭紅色石材雕刻而成,中間鑲嵌著一塊黑色的大理石,上面刻有康熙手跡「瀘定橋」。此外,碑上還鐫刻著《御製瀘定橋碑記》。由於時間倉促,我們無暇仔細閱讀,但「碑記」的大意還是看明白了的,其主要內容告訴人們,瀘定橋其實是個軍事色彩遠大於經濟意義的交通工具。
御碑之後便是鐵索橋。瀘定橋全長103.67米,橋寬近3米,橋體分別由橋身、橋亭、橋台三個部分組成。
橋身由13根碗口粗的鐵鏈組成,左右兩邊各2根為橋欄,底下並排9根,鋪上木板,即是橋面。每根鐵鏈由862至997個手工打造的鐵環相扣,總重量達21噸多。扶手與底鏈之間用小鐵鏈相連接,這樣,13根鐵鏈便形成一個整體。
橋亭乃木結構橋頭堡,係古代風雨亭式建築,大門寬約二米四,兩側有頗豪邁的對聯:「飛身可奪天關」,「健步定攀高峰」。橋亭正面為傳統的三層牌樓式結構:
第一層居於正中,寬約六米,飛簷翹角,屋脊正中立著一個狀若葫蘆的金黃色寶瓶。寶瓶兩側各有一條靈動的黃龍,龍首高昂,器宇軒昂,顯然意在彰顯皇家氣派。
第二層居於大門兩側,比第一層約低一米左右,脊背上的裝飾圖案呈藏式特色。
第三層為圍牆式建築,比第二層又略低一米。大門上方正中懸掛著一塊紅色匾額,匾上是康熙題寫的「瀘定橋」三個金字。橋亭內牆上掛有黑色金字匾牌,橋亭中還鑄有鎮水神獸鐵牛、鐵蜈蚣、鐵虯龍等。
橋台是該橋的關鍵部位,建在兩岸之間,高二十米,上為梯形,下為方形,用條石砌築而成。橋台後面開有一口深六米的落井,井內有生鐵鑄就的地龍樁七、八根,與橋身平行地插在井底的井壁上。地龍樁下面再橫臥一根鐵鑄臥龍樁,每根重達一萬八千餘斤,橋的鐵索就固定在臥龍樁上。
穿過風雨橋亭,就踏上了舉世聞名的鐵索橋。我們手扶橋欄,一邊小心翼翼地挪向對岸,一邊環顧四周,只見青山夾岸,谷壁陡峭,險峰兀立,波濤洶湧,雪浪滔天……這種遊覽固然不乏新奇之感,但更多的則是滄桑之嘆。凌空鐵索,已然存在近300年了,行人手足難以觸及的那些個弧彎處,雨雪風霜使之佈滿斑斕,它們既是大自然變遷的目擊者,更是社會滄桑的見證人。金戈鐵馬,槍林彈雨,「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我想,倘若能言,它們該有多少話要說啊!
橋身在腳下起伏蕩漾,有人輕飄飄地形容說猶如平湖泛輕舟,其實,心頭鹿撞不已,何來他們想像的那般浪漫!
行至橋心,對岸的景物就看得十分真切了。對面山坡上,有座寺廟建築,那是著名的觀音閣,據說是專為紀念一個名叫噶達的藏族大力士而修建的。相傳當年修橋時,最棘手的是十三根鐵鏈無法牽引到對岸。來自榮經、漢源、天全等縣的能工巧匠用了許多方法都失敗了。一天,來了一位自稱噶達的藏族大力士,他用兩腋各夾一根鐵鏈,由河東乘渡船到西岸去安裝。不料,十三根鐵鏈運完之後,噶達竟勞累而亡。後來,當地人為了紀念這位為建橋做出過重大貢獻的噶達,專門在西岸為他修建了噶達廟(當地俗稱觀音閣),供奉這位修橋的傳奇英雄。登上觀音閣,可從西岸俯瞰整座瀘定城。
值得一提的是,當年紅軍飛奪瀘定橋時,這座觀音閣既是前線指揮部,同時也是火力壓制對方的機槍陣地。
我沒有想到河西橋亭外,也立有一塊康熙御書「瀘定橋」石碑,更沒有想到的是,碑眉上鐫刻著氣吞山河的四個大字:「一統河山」。字體看上去遒勁有力,充滿陽剛之氣,令人熱血沸騰。它們所體現的固然是封建統治者一統疆土的雄心,但仔細品來,又何嘗不是中華民族迴盪在神州大地上的百年吶喊?
呵呵,瀘定橋,你這曾經的官稱「皇橋」,既是建築之橋,也是文物之橋;既是史冊之橋,也是人文之橋;同時,你更是閃耀著勞動人民智慧光芒的明珠之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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