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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籐上鮮嫩的絲瓜。 網上圖片
袁 星
想吃時,從絲瓜籐上摘下幾根鮮嫩的絲瓜,刮去外面的澀皮,切成細絲或薄片。倒入鍋中,用豬油或花生油爆炒一兩分鐘,再根據自己的口味加點辣椒和其他調料翻炒一會兒,一盤香滑的炒絲瓜就可以上桌了。煮麵條時,放入一些絲瓜片或絲,亦能提味。
炒絲瓜簡單,味道還美,我很喜歡吃。回老家時,只要絲瓜成熟了,抽空出去摘幾根絲瓜炒菜吃,是我非常願意的。在農村,春天在院牆外隨便一個沒硬化的地方刨個坑,埋進幾粒絲瓜種,上面蓋上層土,等著吃絲瓜就行了。
早春種的絲瓜,入夏就可以吃;夏天種下的絲瓜,入了秋也就開始結了。開花後,絲瓜不知疲倦地長出來,一根接著一根,一兩棵絲瓜一家人都吃不完。在老家那邊,就算不正兒八經去種絲瓜,河溝邊、院牆外丟棄的那些種子,自己長出來的絲瓜苗,日曬雨澆,也照樣能爬上高處的樹枝、壩堰和牆頂,結滿一籐肥美的絲瓜。
嫩絲瓜炒菜,老絲瓜則可以刷碗。留作種子的老絲瓜,以及藏在秧籐裡沒被及時發現已經變老的絲瓜,就讓它們使勁長吧。等到絲瓜籐開始萎蔫變黃,天氣變涼時,摘下半乾的老絲瓜,剝掉外皮,取出種子,只留裡面那層編織在一起的絲瓜瓤備用。絲瓜瓤韌性很足,很耐浸泡,吸附油水性強,非常適合當刷鍋、刷碗的工具。
結婚後,我和妻子在小鎮上生活。硬化院落的時候,我專門在院子裡留了塊地方,準備栽種些花卉和蔬菜。住到鎮上第一年,我首先種下些絲瓜。絲瓜味美,適應性強,又不用特殊照顧。對我這個以前沒管理過菜園的人來說,試種幾棵絲瓜最保險。
絲瓜即將成熟的時候,兒子出生了,母子倆都回了老家。我上班累了,就在鎮上住。不回老家,吃飯又成了問題。有的人形容單身的好處,「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我則處處不習慣。一個人住,總是得過且過。不想動時,連飯都懶得吃,更別提炒菜做飯了。我家前面就是一家大超市,裡面有很多菜,我會炒的卻不多。
不想出門,去院裡摘幾個辣椒幾根絲瓜,又炒又燉弄出一盤菜來,邊看電視邊風捲殘雲吃掉,開始也還算不錯。隨著絲瓜秧一天天攀高,有的翻過牆頭去了鄰居家,有的直接爬到我家的屋脊上。底下的絲瓜吃沒了,上面的一根也夠不到,而且,絲瓜有個習性,越往高處結得越多,費盡力氣夠過幾次,次次落敗,後來乾脆不摘了。
那段時間,沒有特殊情況,下午下了班我就往老家跑。絲瓜籐趁我不在家,攀在屋頂上四處伸展,天天擴大地盤。等到深秋到來,妻子和兒子回到鎮上,牆頭上、屋頂上已經到處爬滿了絲瓜秧。一根根又粗又黃的老絲瓜,掛在牆壁、垂在高處、躺在屋頂,凌亂不堪。
從她母子倆回到鎮上,確切說是從亂糟糟的絲瓜秧侵擾到我的心情,我就想把它們一根根扯個乾淨。因為擔心扯絲瓜秧時會拽下牆頭上的石頭和屋頂的瓦片,我又一再猶豫,遲遲沒有動手。絲瓜,以前頓頓願吃的絲瓜,這時已在我心中印下厭煩的陰影。等絲瓜秧爛上一段時間,我一定把它們清除徹底,以後再也不栽種了。聽父親說,不能讓絲瓜秧在屋頂上亂長。有些秧子會鑽到瓦片底下,把瓦片頂松或鑽裂。瓦片鬆動了,或者有了裂隙,雨雪天很容易滑脫和漏雨。
冬天,院裡的水管被凍住了。家裡沒有烤火的東西,我就一點點去扯牆頭和屋頂上的絲瓜秧。點燃一堆乾枯的絲瓜秧和老絲瓜,沿著水龍頭和水管慢慢烤,很快就能把塞在鐵管內的冰化開。那年冬天,那些絲瓜秧和老絲瓜被我以烤水管的名義燒光了,連絲瓜裡的種子也沒放過。烤水管的時候,絲瓜裡的種子經常被燒得辟啪響。
第二年春天,在雨雪的沖洗和浸泡下偷偷掉落的絲瓜種子,在泥土裡剛出芽就被我無情地拔掉了。一棵不留,這是我暗暗發誓必須執行的目標。那個春天,我每天都到院落裡巡視一遍,見絲瓜苗就拔。
幾年過去了,我對絲瓜秧的仇視態度開始鬆動。但今年春天,絲瓜種開始發芽的時候,我還是堅持了以往「有絲瓜苗就拔 」的原則,拔掉了所有幼苗。妻子反對了幾次,我告訴她,想吃絲瓜就去菜市買,又不太貴,何必費勁種呢?不僅絲瓜,黃瓜和西紅柿這種帶秧的蔬菜,也統統被我排除在家門之外。
夏天,我家的蚊子特別多,尤其院落西面的小菜園附近。我對蚊子的叮咬很敏感,每次被咬到都痛癢難忍,還會起一個一角硬幣大小的凸起的包塊。
我怕蚊子,不願意接近小菜園。短短一個星期左右,菜園裡的雜草就長到二十多厘米高了。在菜園南邊的角落裡,還偷偷鑽出幾棵絲瓜苗,又瘦又弱。快入秋了,長就長吧,反正也長不多長了,過些天蚊子少了再拔。
悶熱潮濕的天氣,就像給小鎮訂做的緊身衣,把小鎮裹了整整一個夏天。蚊子們喜歡這樣的環境,活躍在小菜園的周邊,不肯離去。那幾棵絲瓜,在蚊子的照顧下,慢慢長大。等我有機會把它們剷除時,已經長到差不多兩米長了。一根根小絲瓜,躲躲閃閃地,掛在細弱的秧籐上,綠得發亮,嫩得誘人。妻子再一次為它們求情,看著秧籐上那些小絲瓜,我也有點兒捨不得了,暫且留著吧!
秋天到了,絲瓜們比賽似的長大,一根接著一根。妻子隔三差五適時採摘它們,肉絲炒絲瓜、肥肉丁炒絲瓜、西紅柿炒絲瓜、雞蛋絲瓜湯、爆炒絲瓜片,幾天一個花樣地換。妻子把我對絲瓜的那種好感,又慢慢從厭煩的情緒裡剝離出來。
第一年種絲瓜,我在不大的院落裡一下子種了十多棵。等絲瓜苗鑽出泥土,妻子提醒過我,少栽一兩棵就行,沒必要這麼多。看著一棵比一棵肥嫩的綠苗兒,我一棵都捨不得拔。我喜歡吃絲瓜,頓頓吃都沒問題。想想把辣椒、絲瓜和蔥段炒熟,捲進煎餅裡大口咀嚼的情形,我就饞得流口水。那種辣,那種鮮,那種滑,對我的誘惑難以抗拒。怕結出的絲瓜不夠吃,我沒聽妻子的,悉數留下了。
秧籐爬滿牆頭和屋頂,把整個院落蓋得嚴實雜亂時,我又恨不得一秒鐘內把它們全部清除乾淨。甚至連對蚊子的憎惡,也強加給了它們。幾年的時間過去了,妻子用她的方式,把我對絲瓜這種美味「魚肉」的喜愛,從對絲瓜秧這種雜亂扎人的「魚刺」的深惡痛絕中一點點挑揀出來,重新放回原點。炒絲瓜的味道很美,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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