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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閘廣場出現的候客人龍。 資料圖片
楊楓華（美國）
去年今日，我人在美國，喜接澳門月刊社長王定昌先生來電，請我這位海外作者，回澳出席該刊創刊廿周年舉辦之慶祝活動。筆者不才，竟蒙此厚禮，喜不自勝，故夫婦二人立刻打道即返濠江，到澳門漁人碼頭參與來自中國東南西北四面八方的教授學者的精彩講座。此外，更興奮的是見到年逾八十四歲的慈母，可以跟她共處兩周。在小住蓮城期間，竟遇上八號颱風吹襲，在狂風暴雨之下，回首家庭前塵往事，倍覺溫馨。事後有澳門親友跟我說：澳門很久沒有這樣的大風大雨了，我真是「貴人出門招風雨」，著我明年再來。
我乃凡夫俗子，自問不是人間貴人，不過多一次機會與母共處，是為人子女應有的心態。因此趁今年八月美國學校仍是暑假的日子，我又與在校區任教之太太飛回澳門探望娘親。事前我們不動聲色，想給母親一個驚喜。待得我倆走入家母澳門西灣之住所，向母親請安時，她真的是驚喜交集，喜極而泣。
過了兩天，母親與在中山石岐之五姨媽通電話，告知我夫婦由美國回來。九十高齡的姨媽很想與我們會面。想我去美國四十年來，從未見過她，而母親即使身處澳門，與石岐僅一線之連，也有十年未作姐妹之聚，這主要是母親不良於行，出入均要以輪椅代步，故姐妹聯絡，只能借助長途電話而已。想到這裡，我二話不說，翌日夫婦二人，即扶伴母親，出拱北，坐的士，上石岐，一探五姨媽。
家鄉石岐，一別14440個日子，此夕重踏故土，格外高興。可惜天公並不作美，我們去到內地，便聽到港澳將有颱風襲擊，情況一如去年夏天颱風來犯港澳一般。既然天來風雨，母親為惦記澳門樓宇安全，我們便小聚一天之後，馬上返回澳門。
去到拱北邊界，知道澳門八號風球早已高懸，風雨交加下，令拱北市面滿目瘡痍。我為母親穿上雨衣，安置她坐在輪椅上，再打開雨傘來為她遮風擋雨，夫婦兩人雙雙手推輪椅，走出旅客通路，擬到的士站乘坐的士返家。但見整個的士車站，人龍見首不見尾，我請太太暫伴母親排隊，而我個人則冒著狂風大雨走到人龍前面，向正在維持秩序的澳門警員查詢，「阿Sir，有沒有一條特別通路是讓六十五歲的長者先行上的士呢？」「冇！」他立刻回答。「然則，又有沒有專為坐輪椅的傷老病殘人士而優先上車的呢？」我不厭其煩地再提疑問。這一次，未等警員開腔，在前排等候的士的人龍中，有位年約四十餘的中年男子搶著駁我：「風大雨大，老嘢應該留在家中享福，走出來博什麼？當然冇優先啦！」
我被他噴了一面屁，只好快步走回人龍尾部，母親見我全身雨水，問我為何自己走向前面？我只好將剛才經過，向她如實重複一下。她聽後哈哈大笑，「乖仔，你以為這裡是美國，有這麼多老人優惠？平時我在澳門候的士，都是跟一般旅客一樣排隊候車而已，怎會有對長者特別安排，而現今澳門有很多的士司機，見到我是坐在輪椅上候車的，怕我上下車阻他搵食時間，便故意繞道避開我，不想載我等老人家哩！」
母親講到這裡，突然有三部的士駛入人潮如湧的的士站人龍中來載客，有人竟然不守秩序，蜂擁亂搶上車。隊頭中一位已苦等逾一個多小時的台灣女遊客，因為要拖著小孩，被人從後打尖搶入的士之中，絕塵而去。該女子大聲向到場採訪的記者及警員訴苦：「大家怎麼不排隊？叫我一個女的怎麼去搶啊？澳門怎麼變成這樣啦？」這更讓我剛從美國回澳的，感到無言以對。
想起平時歷歷在目，到處客氣、溫文、禮讓的美國社會氣氛，與眼前人群爭車的感覺，難以比較。而且也令澳門再次暴露出原引以為豪的社會公序良俗風氣，正在每況愈下，我這位昔日的「馬交仔」（Macau Friend），也為之悲哀和羞恥。
昔日澳門社會的公德、民風備受外來遊客讚賞，開車禮讓，上車有序，不隨地吐痰、扔垃圾等等。這看似小事，但卻是歷經幾代人潛移默化的教育才形成的，彌足珍貴。
要樹立好的社會公序良俗，給外來者留下好印象，要幾十年甚至更長時間；但要破壞它，則只要幾年甚或更短。
近十多年以來，澳門經濟飛速發展，亮麗的經濟成績似乎讓人沾沾自喜，不自覺間，輕視甚至忽視了因此帶來的各種負面因素，澳門人原來的純樸、自律、守規、禮讓的精神面貌正在迅速改變，而不文明的行為卻隨處可見：開車不禮讓，斑馬線不讓人，上車不排隊，乘手扶電梯不靠右，乘升降電梯不等別人出來就先擠進去，等等。
就此，可能會有不少澳門人喊冤，認為這很多不是澳門本地人的行為，而是近年澳門遊客多了，是外地人的行為，是「輸入性社會風氣」。
不錯，今天的局面是有多方面因素造成的。但是，一滴墨水可以攪渾一盆清水，而即使一杯清水卻難以弄清一盆濁水。可能有些情況只是部分外來遊客的不文明行為，但留在其他遊客心中的：這，就是澳門的印象。
我們一家三口在苦候了個多小時後，終於有的士肯載我們離開拱北，不過的士在開動之前，這位司機大佬便直截了當地跟我講清講楚，「今天天氣惡劣，情況特殊，大家不看車錶，不論遠近，總之送你們回到澳門家門口，收費400元，OK？」
「你OK，我OK，橫風橫雨之下開車，甘冒風險搵食，收多一些，明白！」我也只好這樣作答。想到自己由美國回來一行，一元美金可兌換成七元多葡幣，400元葡紙也只是50美元多一點，便不感肉痛。當然想到可以讓我們早點平安返抵家門，在八號風波之下，更覺OK及值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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