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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妮卡
從前居住港島南區，經常去赤柱大街的救世軍二手店尋寶。移居倫敦後，習慣不改，喜歡流連北部一家醫院的慈善二手店，買了許多碗碟花瓶回家。去得多，跟店裡的女經理混熟了。
她是東方人，年約三十歲，說得一口標準而悅耳的英語，說起話來，溫柔婉約，送別客人時會躬身道謝，我猜她可能是日本人或是韓國人。在這些慈善機構工作，全屬義務性質，難得她如此善心又敬業。
我們一直用英語交談。雖然大家都是黃臉孔，但沒有問她來自何方。在外國生活，不適宜問及別人的種族背景，話題敏感，盡量避免。我們混熟了，她告訴我她叫約翰太太，丈夫是英國人。怪不得她的英語如此流利。
某日黃昏，二手店快關門了，約翰太太正在收銀機前算帳，我在她身邊翻弄舊光碟。這時候，她的手提電話鈴聲響起，突然間，她爆出了中國話「喂」；然後，是連珠發炮的上海話，愈說愈起勁，愈大聲。
等她收了線，問她：「上海來的？」她點頭笑著答：「是我媽，每天都要我打電話報平安。現在上海快深夜十二點鐘了，她還不睡，囉囉嗦嗦的，煩死了。」我說：「全聽見了。你媽媽的嗓門很大，顯然沒睡意。」「你的聲音也一鳴驚人。」
她很尷尬，知道我的話中有話。她解釋，一說起自己熟悉的母語，就會很輕鬆地肆無忌憚，不自覺地愈說愈大聲；通常是事後才知道自己失態，現了原形。
約翰太太的現形記，想起了另一同類事件。某日乘坐倫敦地鐵，對座的中國人在講電話，聲浪愈扯愈高，鄰座的老先生忍不住走過去指著他鼻子說：「你給我閉嘴。」這時候全車廂的人都尷尬極了。
我相信，那位中國人是懂得入鄉隨俗的，他只是一時放肆忘了警惕，老先生沒必要如此嚴厲地苛責他。就像約翰太太，在我腦海裡，她永遠待客溫柔體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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