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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年的慕容羽軍,攝於嶺南大學。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百家文學雜誌》第二十六期(六月十五日出版)製作了「慕容羽軍特輯」,據編者云,迄找不到慕容來專訪,是為美中不足,幸有也斯、鄭政恆早些時為他作的口述歷史,於是筆之成文,也光了篇幅。其後消息傳來,慕容並非外遊,也非臥院,而是入了老人院。再再其後,慕容的弟子盧文敏接了他出來,與一班文友茶敘。友人向我出示茶樓照片一張,赫見大塊頭的慕容,竟然已縮水,圓圓的臉孔,雙頰凹陷。觀斯照,登時有歲月磨人之嘆。
兩個多月之後,即九月十日,便傳來慕容的死訊,享壽八十八。遂託鄭明仁向盧文敏索稿,以誌這位歷經上世紀五、六、七十年代香港文壇是非、寫下《為文學作證》的作家。盧文敏「義無反顧」,當即揮毫六千字,披露了不少慕容鮮為人知的內幕。盧文尊稱慕容為「雅俗派掌門」、「一代宗師」。適有人偶瞥稿上題目,便指「譽之過甚」,我說:「你有看過他的作品嗎?」他搖首,我即說:「沒有發言權。」
七年前,我初入教界,曾動員學生三四人專訪他。學生怕生,央我一通電話給他。慕容一口應承。訪問前,我囑學生讀讀他的作品和「人肉搜索」,寫下問題。事後據學生說,慕容不怪他們只為功課和分數而「努力」,有問必答,並主動提供了不少資料。我知道,慕容是「畀面」我這後輩而為之也。
認識慕容已有很多年了。最精彩一幕是與他、寫武俠小說的高峰、寫《醉翻風月鑑》的陳潞、寫旅遊的葉迅中,和《華僑日報》副刊編輯甘豐穗等人,不時在彌敦酒店頂層的嵩雲廳聚會,一杯咖啡或奶茶,縱談文林逸事,並抒對文學之見。當年也,我最年輕,聆聽前輩高論,確是得益不少。那時,我戲之為「嵩雲廳論劍」。多年後,高峰、陳潞、甘豐穗已鶴駕西歸,今慕容亦去;老邁之葉迅中隱之馬交。世事如棋,豈不令人感喟哉。
慕容寫小說、散文、新舊詩。我愛誦他的新詩,不僅文字佳妙,更意境深遠;最重要的是,他的詩看得懂,每心領神會,非時下的夢囈派。當然,他晚年寫的《為文學作證》,更為香港文學留下了不少的珍貴資料。
盧文揭秘,慕容還有一鮮為人知的絕技:「編藝」。所謂「編藝」,指的是編輯技巧。當年的報刊新聞版、副刊,採的是「走行式」編排,慕容曾主修美術,參詳東洋與西方的編排技法,在五十年代始就首創了「美術方陣式」、「跨版續龍式」、「標題美術化」、「大小方塊或圓形、斜體多變式編排」,版面頓一新;盧文敏呼為慕容的「獨門編藝」。這「藝」,於今的報章雜誌已全採而用之了。
八、九十歲而歿可謂笑喪。宇無名、也斯、李谷城六十餘即仙逝,多少壯志未酬,若壽比慕容與方寬烈,在文壇和學術界,成績會更可觀。思之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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