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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蓴菜 。 網上圖片
青 絲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每到秋風起時,總是會勾起人的無限遐思。自晉代張翰為了家鄉的鱸膾蓴羹辭官歸里以後,蓴菜就成為了歷代文人的一種情結,成為了擺脫世俗爭擾、逍遙自娛的代名詞。唐代李中詩曰:「蓴羹與鱸膾,秋興最宜長。」時至秋涼,詩人首先想到的就是鱸膾與蓴羹。就連以愛國憂民著稱的陸游,適此時節,也要喃喃自語:「人間定無可意,怎換得玉膾絲蓴?」不論世間的人事如何更迭替換,蓴菜的味美與吸引,是始終不變的。
我第一次到江南,見到浮生於池沼水面的蓴菜,曾有些失望,那些形如青萍的橢圓水草葉子,就是大名鼎鼎的蓴菜?就是《詩》中「思樂泮水,薄采其茆」的「茆」?及至在飯店裡初嘗蓴羹,更是起了輕視之心,因為盛在一隻青花白瓷碗裡的蓴菜,顏色暗黃,像是煮過了頭的青菜。加之蓴菜煮熟後,也不像原來那樣舒展開來,而是葉緣捲起,變成了條狀,更顯得土裡土氣。至於做羹的湯,也看不出有何特異之處,就像一碗白水,泡著稀稀疏疏百十來條蓴菜,上面浮著淡淡幾星油花。與其它色香誘人的菜餚相比,先天上就存在不足。
然而我只嘗了一口,就立馬知道,之前的輕視是多麼的錯誤。湯是用雞骨熬成的上湯,撇去了浮沫和油星,所以看起來清湯白水。蓴菜吃到嘴裡柔柔的,滑滑的,極為鮮嫩香脆,且與鮮美的湯味互為襯托,互為輝映。把蓴菜嚼碎吞落到肚中,嘴裡仍有一股清新芬芳在不斷發散,令齒頰留香,這時候,我才知道什麼叫餘味無窮。據店家說,做蓴菜羹並不需要什麼烹飪技巧,最主要的就是材料新鮮,品質優良。因為新採的蓴菜,莖葉皆布有一層黏液,可保證其味甘體軟,若是留置久了,就會失去嫩滑的原味。故蓴菜一如江南靈秀女子,越嫩便越是可人,為蔬食中的上品。
用雞湯做蓴菜羹,只是一種吃法,實際上,魚才是蓴菜的最佳搭檔。江南食肆,凡以蓴菜為賣點的菜式,大多是圍繞魚做文章。如吳中一帶,是用太湖特產的銀魚配以蓴菜做羹湯,銀魚的鮮,蓴菜的脆,組合成了最完美的味道。尤為讓人舒心的是,銀魚的身形小巧,沒有一般無鱗魚的牛毛細刺,吃起來更感快意。杭州館子則多用鱸魚來做蓴羹,鱸魚的肉質細嫩,口感腴美,與蓴菜搭配也是妙不可言。此外還有用魚丸做的蓴菜羹,也能滿足食客挑剔的味蕾。
同出於陂塘的魚和蓴菜,組合到一起,不僅具有一種專屬的味道,且蘊古人意趣。杜甫有詩曰:「網聚粘圓鯽,絲繁煮細蓴。」從他對魚蓴羹的推崇與稱讚,可知他也是個知味之人。同時也可以推想,唐宋之時的文人若是沒有吃過蓴羹,估計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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