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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錫納朋火山。 網上圖片
朵 拉
那邊就是錫納朋火山。Q指着酒店對面的遠山，自山下一路跟着我們上來的微雨還在下着，遠山茫茫煙霧裊裊縈縈繚繞，雖說雲裡霧裡模糊不清，卻有另一種動人的朦朧之美。Q提醒我們說，那煙霧是火山在冒煙呢。語氣沒有特別驚慌，就像在說着一樁平常閒話般悠悠然。大家閒坐在酒店咖啡廳，刻意選擇坐外邊，因為要觀景。L說這地方風景如畫，拍照回去可以看着繪製幾幅。L給自己點咖啡牛奶，順便幫我喚一杯。L還叫了炸香蕉。Q說好呀好呀，這裡的炸香蕉特別好吃。L解釋因為是格外肥沃的火山土，種香蕉不必放化學肥料，味道極其香甜。
這個下午茶有點奇特，凡和平時的規律性活動有所不同，都歸類奇特。下午四點暫停工作，來杯提神的咖啡或茶，是每天生活的一部分。住在檳城，原是英國殖民地，英國人走了，留下他們平日的生活習慣。只不過喝咖啡配炸香蕉，則是全新的體驗。英國人配下午茶吃的是叫瑪芬的小小杯蛋糕，來到棉蘭，才知道，原來印尼人的咖啡是配着炸香蕉一塊吃。當年殖民印尼的是荷蘭人，莫非荷蘭人喝下午茶，是和炸香蕉一起？
到荷蘭去看梵高和維米爾美術館的年輕律師菲爾回來說，荷蘭人做事從容不迫，且還是超級樂天派，遇到任何事都不緊張。不慌不忙的荷蘭人走了，在這兒留下的不僅是荷蘭式建築和荷蘭人的飲食習慣，應該還有他們的樂觀態度和緩慢的生活節奏吧？
今早啟程時間，之前說好是八點，可是沒有人緊張着急，大家都優哉游哉，到了八點，才開始準備，出門時已經十點，人人習以為常，都能接受，無人大驚小怪。「沒有事情要趕嘛。」說的也是。不過是到馬達山走走看看，純粹休閒，應該帶着度假的恬適心情，雖然來回路上一共要四個多小時。
車子開動不久，午餐時間到，停在半途吃過午餐後繼續前行，看看窗外深青淺綠的自然風光，聊聊華人在印尼越來越安定的生活處境，抵達目的地已是下午茶時間。所以，並非刻意到山上的酒店來下午茶，也不是特別安排面對冒煙的火山喝下午茶。在我們看起來有點驚險意味的火山下午茶，對當地朋友來說，對着火山吃飯喝茶，是普通平常事。
火山在冒煙，這景觀其實不是第一次看見。全球最大的戶外佛塔婆羅浮屠，在公元778年開始興建，動用幾十萬名石材切割工匠和木匠，費時50至70年方才完成，建竣後被號稱世界七大奇觀之一。這長寬各123米，高42米的世界最大佛教遺址，落在印尼的日惹。2007年去的時候，導遊艾力克開部七人旅遊車到梭羅機場接我們，一見面馬上介紹的第一個景點，即是無論走到哪兒，只要一抬眼，它就跟在我們身邊不離不棄的默拉比火山。他把我們放在住宿的酒店時告訴我們「夜晚的時候，你們會看見山峰的火焰。」
夜遊回來，我們真的站在酒店外邊看火山頂上既絢紅且帶鮮橙色的火光，不只是細細閃爍，而是在高高低低地像煙火樣噴射。上床時一邊把被單拉到胸口，一邊想到火山就在房門口，竟然有點困擾，久久無法入眠。彷彿才剛合眼，突然聽到敲門聲，驚醒時感覺床在左右搖晃，床頭燈也發出咯咯咯的聲音，似乎要掉下來了，我以為自己怎麼頭暈得厲害，原本惺忪的睡眼被叫門的女兒沉着的呼喚「媽咪，快起來，地震了」的聲音驚嚇，好像被潑了一桶冰冷的水一樣，眼睛頓時睜大，急急打開門，隨着門外正在迅速離開房間的住客，有秩序排着隊走下樓梯，看到游泳池邊已經有數百人在那兒大小聲說話，這下才發現自己忘記穿鞋，卻記得在睡裙外披上外套，還有，皮包緊緊抱在胸前，居然沒有忘記。
艾力克隔天早上來載我們，他倒能夠笑得出來，「放心放心，昨晚的地震，和默拉比火山毫無關係。」在日惹旅遊的幾天都非常愉快，可是，每天看着噴火冒煙的火山，心頭總有一塊烏雲。
每晚睡前，都要想一想，半夜還地震嗎？「地震，像那個晚上，是小兒科，沒事的！」艾力克絲毫不放心上。他的態度打破我們對住在火山旁邊的迷思，卻無法驅趕地震那晚在心中殘存的害怕和恐懼。三天後，他載我們經過一段崎嶇不平的山路，去看默拉比火山。車子停在火山腳下，我們徒步走一段路，這一團人在艾力克看起來，既是老弱殘兵，又以女性居多，太陽很大，陽光明媚，奇怪的是充滿煙火味的空氣竟然有點冷，風吹過更增添寒意，地上碎石處處，雜着生命力旺盛的正在努力茁長的青草，站在一堆殘桓敗瓦旁，艾力克說不要繼續往上爬了，在這裡看看就好。「這一堆破瓦底下有人，那是2006年5月默拉比火山爆發時，幾個記者為了拍攝火山噴發的照片，來不及逃跑，就被熔漿埋下去了。」幾間剩下半牆磚塊的房子，一些木條靠在破屋邊上，那土堆，艾力克說了外人也還看不出底下有人的痕跡，卻在陽光下顯現陰影，地上四處皆是燒黑的煤炭，周圍一片淒清零落。和火山一起住的人說起火山爆發這回事，輕描淡寫，似乎是司空見慣的事。
遠遠有幾個駝着背的老婦，每人身上都馱着巨捆的牛草，從斜斜的坡路緩慢走下來，艾力克說她們每一天都得馱好幾趟牛草，可是換取的費用也不足以應付生活。「火山隨時會爆發，人們不害怕嗎？為何不搬走呢？」遊客一提出這愚蠢的問題，答案即時便自己出現腦海：貧窮的住民，要叫他們搬到哪兒去呢？艾力克禮貌地微笑：「這裡的人大多信仰印度教，可能有宗教信仰的支撐，讓生死問題變得不甚執着。」要不然，應該如何解釋？
這時有幾朵白雲在火山上浮游，今日火山只冒煙不噴火星，那裡是日惹默拉比火山，這裡是棉蘭錫納朋火山，我們坐在錫納朋酒店，看着火山閒喝下午茶。Q說：「離開馬達山，回去的路上，我們還能夠看到另一座叫西巴雅的火山，最近也開始在冒煙了。」
棉蘭馬達山上錫納朋酒店的下午茶，炸香蕉的味道香甜不？爪哇咖啡的味道香醇不？在記憶中尋覓不着，最難忘的是錫納朋火山在不斷不斷冒煙的畫面，至今清晰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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