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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霞山風景。 網上圖片
文：安立志
初冬季節，赴衡陽參加一個研討會。此去韶關不遠，會後乘高鐵前往，不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此行的目的地是丹霞山，以親眼目睹大名鼎鼎的陽元山與陰元山。
此時的北方已是寒潮頻頻，而南方仍是深秋天氣，不知是否與颱風「海燕」有關，連續幾天陰雨連綿。雨越下越大，取出預備的雨傘，又買了一件雨衣，進入了號稱「中國紅石公園」、「世界地質公園」的丹霞山。此山有着神奇瑰麗的丹霞地貌，錦江之濱，林木之間，且不論「長松婆娑，修篁掩映，清泉瀑布，飛玉噴珠」的「幽賞之勝」，一座座由紅色砂礫岩構成的山峰，「或如龍蟠虎蜛於上；或如鳳舞蛟騰於前；或如獅面螭形，懸立猙獰於十步之處。凸凹不同，吞吐異狀」（南明·李充茂《丹霞山記》），無不展現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僅如此，美麗的神話傳說，燦爛的摩崖石刻，神奇的僧道寺觀，神秘的懸棺岩棺，既是珍貴的文化遺產，也是重要的旅遊資源。更令遊人驚愕的是，在世界所有丹霞地貌中，此處擁有獨一無二、形神畢肖的陽元石、陰元石，從而使丹霞山成為世所罕見的「天然性文化博物館」。
從錦江右岸，過陽元橋就是陽元石景區。沿着山路向上走，陽元石之巔在山石林木間隱隱微露，繞行至近，粗壯的陽元石已是兀然挺立。大自然真是不可思議！這塊由砂頁岩構成的天然石柱，從龜頭而中段而根部，甚至色澤、血管都歷歷在目，除了大小之異，與勃起的男性生殖器形肖神似，幾可亂真。從拜陽台遠眺，一柱沖天，傲然雄起，直指蒼穹，好像在向鄰近的玉女峰展示其壯偉與雄風。據專家考證，陽元石高28.5米，直徑7米，屬石柱類型。如果以整個石山隆起作為陽元石孕育之開端，按平均上升速度計算，陽元石的歷史應有100萬年；如果按該石柱相對高度和平均剝蝕速度計算，陽元石的歷史也有30萬年。陽元石的壽命幾乎與人類社會相始終！這塊丹霞石柱之所以命名陽元石，是取其陽剛之陽，元氣之元之意蘊。陽元石亦稱「祖石」。在古老的中國象形文字中，祖先的「祖」寫作「且」，即取形於男根。在考古學上，作為人工的男性生殖崇拜的象徵，曾有「石祖」、「陶祖」和「木祖」，而陽元石乃天然之物，其形狀無絲毫人工雕琢之痕跡，故稱「祖石」。大自然型天塑地，這哪裡是一塊天然巨石，這原本就是洪荒歲月、初民時代就已存在於天地之間的生殖崇拜，這原本就是造物主塑造的生命之根、生殖之莖。有人套用《西遊記》一句韻語形容陽元石：「百川會處擎天柱，萬劫無移大地根」，倒也有些切題。據說，陽元山前有一斷石村（也叫多仔村），全村男丁旺盛，全村生男孩的比例高達 80%。也許是這小山村位於陽元石腳下的緣故吧。
相對於陽元石的張揚、高傲，陰元石就顯得含蓄、羞澀的多了。從福音峽下來，一路山道崎嶇，竹木蓊鬱，大約走了一千多米，才見到了極為隱秘的陰元石。該石隱藏於深山幽谷之中，1998年才被人們所發現。「天生一個仙人洞，無限風光在險峰」，此言果然不虛。陰元石高10.3米，寬4.8米，中間有一道裂開至底部的隙洞，其洞長約4.3米，最寬處75公分，深4米。其形狀、比例、顏色，如同放大了的女性生殖器。人們把這塊奇石命名為「母親石」、「生命之門」，可見早就有人將這塊遠古遺留的天然之物，賦予了生命與情感。據考證，陰元石是丹霞盆地岩層經地殼變化抬升後又被風化所造成。雖然其規模與氣勢不及陽元石，但它形神逼真的程度確與陽元石不分軒輊。如果人們公認陽元石是大自然的傑作，那麼，陰元石的存在卻曾發生爭議。陰元石風化的痕跡非常明顯，只是由於過於逼真而引起許多猜想。有人說它係自然所形成，有人說它因雷劈所形成，也有人說它是母系社會留下的圖騰......不過，多數人都認為，這奇特罕見、無與倫比的陰元石，絕非人工之所為。
如同牛郎、織女遙隔天河，陽元石、陰元石隔山隔江相望，直線距離卻不到5公里。這兩座自然天成、維妙維肖的奇石，坐落於丹霞景區，陰陽並存，剛柔相濟，琴瑟和諧，相得益彰，人們無不驚歎大自然的型天塑地與鬼斧神工。在江西的龍虎山景區也有金槍峰與仙女岩，這兩處景點予人更多的是神似與想像。而如陽元石與陰元石，酷肖原型，形神逼真，使人瞠目結舌、歎為觀止。這一對天造地設的奇石，不僅同時存在於當今世界之上，而且同時存在於丹霞山景區，真可謂得天獨厚，絕無僅有。對於這一曠古罕見的天然尤物，古今中外，多少旅人遊客，為之追慕、為之留戀；多少騷人墨客，為之吟哦、為之潑墨；多少專家學者，為之讚歎、為之傾慕。絡繹不絕的遊人來此，不就是為了一睹那萬古一柱的陽元石和幽秘深隱的陰元石麼？不就是為了一睹那天工開物所造就的萬古不磨的生命圖騰麼？
陽元石、陰元石，都是自然的產物。然而，其形體、其神韻，卻無不體現出生命的屬性，體現出人類的性徵。生命原本就是自然的產物。天地、陰陽作為遠古的哲學範疇，往往從自然追溯生命的起源，從生命探求自然的發展。《莊子》曰：「天地者，萬物之父母也。」《易經》說：「天地氤氳，萬物化醇，男女媾精，萬物化生。」《周易》來得更直接：「有天地，然後有萬物；有萬物，然後有男女。」甚至《紅樓夢》中湘雲與翠縷的「陰陽對」，也將陰陽與男女相聯繫。陽元石不就是天地賦予的生命之父，陰元石不就是天地賦予的生命之母麼？面對這奇特的自然尤物，雅人擅長歌詠，俗客難免調笑，中國性學會會長徐天民為丹霞山中華性文化博物館題詞曰：「陽元陰元，以人為根；男性女性，以人為本」，體現的則是嚴謹與哲思。
說起天地陰陽，想起兩則中國神話，早一些的是女媧造人。作為一個超自然、超人類的怪物，女媧造的人，在最初的記載中，是不分陰陽、男女、公母、雌雄的。晚一些的是石猴出世，「蓋自開闢以來，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華，感之既久，遂有靈通之意。內育仙胞。一日迸裂，產一石卵，似圓球樣大。因見風，化作一個石猴。」（《西遊記》）
女媧與石猴都是神話，「任何神話都是用想像和借助想像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馬恩全集》第46卷上，P48-49）陽元山、陰元山是「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的永恆實體，但其似乎不是借助想像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恰恰相反，它卻是運用自然力來創造神話、啟迪生命。不知是偶然巧合，還是歪打正着，正是這自然力本身披露了生命的構造、揭示了生命的起源、凝結了生命的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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