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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的食材，寫出不平常的文字來。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在書店看到一部書：周華誠的《一飯一世界》，封面已皺了，內頁被翻到骯髒不堪。揭至第一輯「舌尖上的故鄉」，「釘」（打書釘也）了幾頁，登時愛上了，於是問店員，可否有新的一本。店員查電腦，搖搖頭：「沒了，就只這一部。」看看版權：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二○一二年初版。哎，罷了，兩年前的版本，按我的購書經驗，可能已經絕版了，破污的也算了。
「舌尖上的故鄉」有篇〈老南瓜與南瓜花〉，勾起我幼時在故鄉的一段往事。那年，母親剖開一個南瓜，內有瓜籽，一時貪玩就埋在土裡，希望埋出一個南瓜夢來。隔了相當時候，土裡居然冒出大南瓜來，那時真是雀躍萬分，母親煮了，吃得津津有味。以後就愛上南瓜了。
周華誠筆下還有南瓜另一吃法，就是將南瓜切成薄片，挑到河灘上，薄薄地鋪展，鋪在河灘的鵝卵石上，一片金黃，太陽照在鵝卵石上，南瓜乾得很快。太陽下山了，就挑回家，明日再曬，曬得若干天，乾透了，「加適當的糯米粉及油鹽醬醋生薑辣椒等十餘種花樣，盛於木甑中蒸熟，又攤在簸箕中曬乾｜｜『南瓜乾』成也！這又是世上少有的美味之一。」如此繁複和有耐心製成的南瓜乾，母親沒有做過，我也沒有吃過。後來雖然吃過不少各式各樣的南瓜菜式，始終不及自己栽種的南瓜美味，雖然不是我下廚。
這部《一飯一世界》所寫的食物，都是尋常之物，如白菜，如紅椒，如板栗，如春韭，如豆腐，如番茄等等，都非珍稀和「高貴」之物，但周華誠寫來，情感十足，美味十足。我出身無產階級，現時仍是無產階級，多少年來，就是這些尋常食材，為我塑造一個美味的世界。
周華誠的「世界」，在平淡中卻有奇章。如〈豆腐〉，就會令我大開眼界：
「一塊大豆腐和許多小泥鰍一起，入水煮，水熱後泥鰍鑽洞，紛紛鑽進豆腐的『溫柔鄉』。然而時局並不因逃避而改變，待牠再想要另尋出路時一切已晚。但見條條泥鰍尾巴露在豆腐之外，讓人想起『草船借箭』的典故。這道菜，泥鰍借得豆腐的清白而腥味褪盡，豆腐借得泥鰍的活力而滋味鮮濃，實是相得益彰。」
這「草船借箭」，我當然沒嘗過，看後卻有一股衝動，想找個假日，好好「借」一番。豆腐我是最愛吃的。家中入廚，久不久就來一道番茄煮豆腐，再添些午餐肉，一齊水煮，落些鹽落麻油調味，湯可飲極矣，豆腐滑口，番茄鮮美，餐肉味佳，實是吃之不厭。
周華誠說「這不是一本關於『美食』的書」，錯了，書中的「食」確是勝過山珍海錯。又說：「這本書只關乎情感和記憶--不論是舌尖上的鄉愁也好，還是遠行人生路上的取食也好，一餐一飯，內裡都藏着一個世界。」對了，一個南瓜，一塊豆腐，一個番茄，都是我的至愛，都有我的世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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