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仔》人間小團圓

http://paper.wenweipo.com [2014-05-09] 我要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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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浩翔繼編導票房叫好叫座的《志明與春嬌》系列及《低俗喜劇》之後，近日上映的《香港仔》來自他早於六年前已經開始構思的劇本。情節不但是他最想講的香港故事，同時也是他踏入四十歲不惑之年後，審視自身成長歷程的一次最全面回顧。彭浩翔今次的創作重心回歸家庭，《香港仔》故事環繞「喃嘸佬」鄭東（吳孟達飾）一家三代人身上，在血濃於水的親情背後，其實關係充滿暗湧，彼此心靈的距離遠隔天涯。電影海報的宣傳語句，套用了七十年代電視劇《狂潮》的歌詞「是他也是你和我」，《香港仔》就是屬於我們香港人的故事。■文：沙壺

童年陰影

電影其中一場，鄭東低唱《帝女花》之〈庵遇〉：「飄渺間往事如夢情難認......」不經意地點出《香港仔》的主旨。長平公主經歷國破家亡，遁入空門避世，法號「慧清」，與鄭東的長女惠清（楊千嬅飾）的名字不謀而合。然而，長平公主始終被周駙馬認出，證明不是改名換姓、離群隱居，或者「玩失憶」，就可以輕易與前塵或親人一刀兩斷。惠清性格內向敏感，又帶點神經質，她因為童年的一次誤會，一直懷疑母親（盧宛茵飾）視她如眼中釘。即使母親已經去世十年，她依然放不下對母親的怨恨，做出好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令丈夫邱健章（曾志偉飾）擔心不已。某天惠清居住的區域，被發現地底埋藏了威力強大的戰時炸彈，居民生命隨時受到威脅，令惠清的心緒更不安寧。她自幼在娘家所受的心靈創傷已經無法療癒，如今連自己親手建構的家園也無法帶來安全感，她寧願冒粉身碎骨的危險，都要去解開這個死結。出乎意料，拆除心靈炸彈的結局並不可怕，因為真相只有一個：家人給予她的愛，其實從不缺乏。

惠清的弟弟偉滔（古天樂飾）也像姐姐一樣，內心埋藏着炸彈。事業上，他貴為補習天王，名利雙收，但他對相貌平凡的女兒豬仔（李汶桂飾）是否親生骨肉，一直耿耿於懷。他想知道真相，卻又怕揭開謎底釀成家變，直至他重遇童年時欺凌過的女同學，他才真正釋懷。與父親的窩囊相比，豬仔無疑活得更開心。她作為鄭家的第三代，萬千寵愛在一身，世俗的美醜觀念從未在她的弱小心靈植根。即使她飼養的寵物Greenie無疾而終，令她首次接觸死亡，並進一步思考活着的意義，但她已經不會再請碟仙指點迷津。就算男同學再欺負她，她也懂得靠自己的本領保護自己，證明她的價值。她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她的童年只有陽光，沒有陰影。

中年危機

記得彭浩翔的前作《低俗喜劇》，以瘋狂爆笑的黑色幽默，側寫娛樂圈生存的辛酸，男性電影監製為了討老闆歡心，竟然要與騾仔做愛......但在《香港仔》裡面，女演員要謀生、要站得住腳，反過來卻要做有錢人的性玩物。在「性」面前，男女從來就沒有平等過。偉滔的妻子郭恩恩（梁詠琪飾）是位過氣名模，地位早已被年輕的後浪掩過。她雖然潔身自愛，亦有勇氣拒絕老闆無理的要求、金錢的誘惑，卻不敢向丈夫坦承自己的過去，寧願緊守不能說的秘密。這樣的謊言與欺騙，出發點只因她深愛她的家庭。即使她被所有人看扁─年華老去、事業裹足不前、地位岌岌可危，但丈夫和女兒，才是她人生最引以為傲的成就，她負擔不起失去幸福美滿家庭的代價。過去的人生既然無法改寫，何不珍惜現在？所有的選擇都沒有對錯，只要過程無怨，結果無悔，人生就無憾。

中年危機除了事業之外，還有婚姻。邱健章與妻子惠清的感情活像一池死水，日常工作亦是苦悶、重複、刻板、千篇一律。即使他身邊有一個方便的出口，可以帶他去「所有目的地」，但始終家庭才是生命中最重要最不能放棄的一環，他寧願與小三分手，也不要離開安穩的舒適區。反正生活再難過，只要「吸氣、忍住、呼氣」就熬過去了，何必一定要強迫自己，經歷驚濤駭浪才到達目的地？欣賞沿途的風景，可能又有另一種得着。至於鄭東，他沒有女婿包袱，可以公然與夜總會的霞姐（吳家麗飾）風流快活，不過每次完事後他都會燒一炷香給亡妻。可能因為職業的關係，令鄭東對死後的世界比普通人有更多的認知，人死或者如燈滅，但在另一個世界說不定還會再見，對妻子的道義與責任必須緊守。

生死茫茫

《香港仔》的英文片名Aberdeen，指位處香港南方的舊區香港仔。鄭東的祖先曾是在香港仔捕魚的漁民，後來上岸被政府安置於華富邨。又因為捕魚是殺生的行業，鄭東為替祖先洗脫罪孽，加入殯儀業學做「喃嘸佬」。他專職的「破地獄」法事，超度逝者早登極樂之餘，同時也讓家屬解開心結。至於那條擱淺於沙灘的鯨魚，市民眾志成城嘗試拯救牠回歸大海，因為大家都知道，只有大海才是鯨魚的家，離開了家，鯨魚就會死亡。人類也是一樣，即使生活再痛苦迷惘，看不見出路，家庭從來都是遊子的避風港、心靈的歸宿。《香港仔》在內地上映的片名叫做《人間小團圓》，電影最後一場，鄭家三代在快餐店和和氣氣、快快樂樂地「開餐」，連「外人」霞姐也儼然是鄭家的一分子，滿足了一家之主鄭東最卑微的願望。如果漁民和鯨魚都是上岸就死了一半，惟有相信這股溫暖的家庭凝聚力，能夠讓死了的一半復活過來，小團圓也就變成真正的大團圓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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