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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中的鮑賢倫
鮑賢倫,祖籍浙江鄞縣,1955年出生於上海,曾任浙江省文化廳副廳長、浙江省文物局局長,現任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隸書委員會副主任、浙江省書法家協會主席。鮑賢倫自幼喜愛書法繪畫,年輕時先後師從徐伯清、姜澄清、陳恆安諸先生,系統研習傳統書法和書史書論,於戰國漢魏之際簡牘、碑銘隸書用功尤勤,逐步形成渾穆靈動的隸書風格,成為當今盛年書法家中最具現實影響、最有持續潛力的書家,是隸書創作探索領域成果卓著的代表人物。■文:香港文匯報浙江辦記者 俞晝、朱薇 杭州報道■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2014年5月23日晚,有「藝術界的奧斯卡」之稱的AAC藝術中國年度影響力頒獎盛典在北京故宮慈寧宮隆重舉行。鮑賢倫獲得評委的一致認同,獲得第八屆AAC藝術中國年度書法藝術家大獎。
即使獲得如此殊榮,鮑賢倫在接受記者採訪時仍謙虛的很。「我是運氣好,走了一條『入古』的『風格』之路,比我更『入古』者有之,更『風格』者也有之,但像我這樣兩者結合,走出一條路的人不多,所以才獲得了評委的青睞。」「所謂入古,就是對古典書法資源的解讀能力、把握能力、轉化能力。而最風格是指當代書家主體意識和實踐體驗。」鮑賢倫說,「當代書法家既不能僅僅是一位沒有深厚法度根基的率爾操觚者,也不能僅僅是一位傳統書法技藝的撫弄者。書法到了今天,應該具有時代特徵的生命形態。」
2014年6月12日至24日,「我襟懷古--鮑賢倫書法展」將在北京中國美術館展出,這是鮑賢倫第一次晉京書法個人展,112件精心謀劃創作的作品,構建起 「志於道」「敬於事」「遊於藝」三個主題板塊,全面展示鮑賢倫幾十年來在書法領域的思考軌跡與探索成果,形象勾勒出作者志趣、事業、審美的人生「三角架」。
「我襟懷古」展覽主題攝取晉人詩意,學界碩儒饒宗頤先生為題展標,鮑賢倫先生援以寄託自己的書學旨趣,用來昭示自己幾十年來書法追求路上對於「入古」的窮原竟委,對於「風格」的矢志不渝。
「現代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自作聰明,以為把古代的東西拿過來,就能借古喻今,但實際上古代最精華的東西在幽深之處,需要沉下心來去學習、去發掘。『入古』不僅僅是一種手段,它還是一種目的。」
「好學生」轉型「好書法」
與很多書畫家不愛學習,為逃避功課轉型寫字畫畫不同,鮑賢倫從小就是一個好學生。「我是家中老大,下面還有三個弟弟,因此父母對我的期望值特別高。我讀書成績很好,掛上紅領巾就擔任了中隊長(班長),是鄰居眼中學習的榜樣。」
文革時,鮑賢倫才三年級,就面臨着無書可讀的狀況。不想虛度光陰,鮑賢倫就跟着愛好美術、同樣無事可做的父親學習了畫畫。「如果不是因為文革,我會按照預定軌道『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可以說,畫畫滿足了我少年時的一種上進心。」
1972年,鮑賢倫中學畢業,被分配到上海重型機器廠做工人,遇到了喜愛書法的李師傅。「他與我一個宿舍,每次我睡覺醒來,總能看見高大的李師傅弓着背打着赤膊寫大字的身影。」受李師傅影響,又遇到畫畫瓶頸期的鮑賢倫,轉型學起了書法。
1974年,鮑賢倫與李師傅商量着要找一位名師,期待能使自己的書法技巧更上一層樓。他們先找到了韓天衡先生,韓先生謙虛地說自己書法不夠好,又給他們寫了介紹信給徐伯清先生。
鮑賢倫與李師傅拿着韓天衡先生寫的介紹信,找到了位於皋蘭路27號的徐伯清先生家的小洋房。「那是文革年代,人與人之間都充滿着不信任。我印象最深的是,徐伯母只開了半扇門,收走我們的介紹信,就又把門關上了。」忐忑不安的又等了好久,鮑賢倫二人才被請進屋子裡,見到了已經聲名遠播的徐伯清先生。
徐伯清先生對弟子的考核非常簡單,就是讓他們在兩個星期內,按照他給的字帖,進行臨摹。「那是一個怎樣的工作量呢?當時我每天寫六七個小時,寫了兩個星期,習字裝滿了一個大網兜。」同行的李師傅適應不了那麼高強度的練習,最終鮑賢倫憑着「好學生」的毅力,完成了考核任務,被徐伯清先生收為入室弟子。
受教三位名師 傳道授業解惑
徐伯清先生教學方法很特殊,他要求學生先學隸書,橫平豎直,可以正手腳。然後再學草書,每筆相連,保障筆式連貫。最後,才學楷書。「先生堅信一條:質量是由數量來保證的。因此,他對練習數量的要求達到了一種近乎苛求的程度。每天不寫五六個小時是完不成的,完不成作業就不必再來了。」此外,徐伯清先生眼力很好,什麼是「大雅之作」,什麼是「江湖之習」,先生一看便知。「先生的家裡掛滿了董其昌、惲南田、吳湖帆等人的真跡,讓我在起步之初就免受庸俗之害,練就了很好的評判力。」
「每次我到徐先生家裡,他都會親自揮毫演示,讓我帶回家臨摹。所以現在先生很多的學生家中,都有數十件他的作品,價值也是不可估量。」鮑賢倫感慨道:「先生教學生從不收錢物,我給他送點茶葉都被退了回來,他還會倒過來送學生孩子禮物。這種師德的影響讓我終身受益。」
1977年恢復高考,鮑賢倫考上貴州大學中文系,結識了在貴州大學教寫作的姜澄清先生。「先生看我作文寫的不錯,又喜歡寫字,就讓我常去他家聊天,最後還把他家裡的鑰匙都交給了我。」姜澄清先生是一位書法史家,對傳統藝術有着廣泛的了解和獨特的認識,80年代初寫就的「書法是什麼性質的藝術」曾引發了全國性的書法性質美學大討論。「大學四年,姜先生讓我逐步學會了自主思考。從徐先生時的『被訓練』過渡到姜先生時的『被啟發』對我而言是個很大的變化,也引發了我對書法史論的興趣。」
在貴州求學的四年,鮑賢倫還通過同學的家長結識了當時的貴州省書協名譽主席陳恆安先生。「陳先生滿腹經綸,他一看我寫的字,就判定我是江浙人,還跟我講了他與張大千先生、徐悲鴻先生交往的故事。」「在讀書期間,陳先生在他的寓所裡一次次地接待我,與我談文史、書法、人生,到了飯點就留我在他家吃飯。最後,當我要離開貴州時,陳恆安先生還即興寫了四首絕句,為我送行。」鮑賢倫坦言,在這樣一位大師面前,他常常覺得自己很渺小,但卻不會為這種渺小而自卑。「在陳先生的鼓勵下,我第一次有了書法自信。」
用人生態度影響學生
鮑賢倫曾在紹興師專做了八年教師,對現今的師生關係,他有很多遺憾。「在我們讀書時,老師都住在學校裡,好學的、優秀的學生常常可以去老師家,談作品、談理想,但現在這種關係都被浮躁的社會消解掉了。」
如今,在很多的院校裡,一名研究生三年也見不着幾回導師,不是被忽略,就是被當做免費勞動力為老師做項目。「事實上,好的老師對學生的影響是全面的,他的世界觀、人生態度都會潛移默化地影響學生。」
「雖然我沒做到像我的老師那樣,無私地為學生奉獻,但我一直以他們為榜樣,盡可能認認真真地、平等地對待我的學生。」面對學生,鮑賢倫除了關心他們的書法創作,還跟他們談自己的人生故事和經驗,培養他們獨立思考的能力。
「學生首先是一個人,有主體性的人。」鮑賢倫坦言,「我不希望他們簡單地重複我的道路,他們要有自己的想法,成就自己的夢想。」
「書法是我工作的副業」
即使在百度百科中,鮑賢倫的職業被註明為「書法家」,但他仍向記者強調,自己的主業仍是浙江省文物局的局長。在暢聊的兩個小時裡,採訪數度被電話、來訪等打斷,鮑賢倫很抱歉地告訴記者,既然國家賦予了他浙江省文物局局長的位置,他就要為保護文物盡職盡力。
「浙江省的文化遺存在全國排名第五,我們的任務很重也很艱難。」鮑賢倫坦言,很多人都羨慕他作為文物局局長,可以四處遊覽,看看出土文物。「事實上,我做的往往是最繁瑣、最累的工作。」
打擊盜墓、關停礦山、設立保衛處保護文物,是鮑賢倫每天都在處理的事。「2011年,西湖申遺成功,同年,富春山居圖到台北進行展示,背後都是我們文物局工作人員大量的前期工作。」
鮑賢倫曾經說過,在繁瑣、規矩、單調的行政工作中,「書法是自我救贖的工具」。「書法讓我可以在紙上為所欲為,滿足我本該自由奔放的心靈,拯救我萎靡困頓的想像力。」因此,只要在下班後,鮑賢倫都盡量遠離工作,將全身心都投入到書法的創作中去。
「文物局局長的工作,並沒有讓我比別人看到更多的東西,但卻讓我以一種更加敬畏之心,去面對我們的古代文化和書法藝術。」鮑賢倫坦言,書法藝術這麼傳統的藝術形式要在當代社會造成影響,需要以風格為載體,將懷古作為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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