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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河的渡船。 網上圖片
吳翼民
大運河一路南下到江南,河面越來越開闊,水也是越來越豐沛,盈盈然如碧玉帶一般。運河兩岸的風光也越發的旖旎,--平疇幾乎四季綠野,農舍隨着時代的變異日見氣派精美,縱橫的河流和道路舟車繁忙,時不時就能見着一座現代化的橋樑使交通順暢通達......
我閒暇愛漫步於運河岸邊,從城裡走到城外,從城外走向遠郊,喜歡看運河上馱着的形態各異的古今橋樑,--難得的古石橋像飽經滄桑的老者,石縫裡的籐蔓若其鬚髯飄拂;新建的鋼筋水泥大橋則如體格健壯的後生,伸展臂膀呵護着溫情的河流。我也喜歡看運河上來往的帆船和機船,--帆船若翩翩的白雲,引發人詩情畫意的遐想;機船拖着長長的駁船隊列,沉穩推浪負重前行,那種踏實耐勞、一往無前的精神令人肅然起敬。我在運河邊走啊走,忽然有一種若有所失的感覺襲來,感到如今的運河比之過去的運河似乎少了點什麼,--哦,哦,沿河少了一座座渡口和一艘艘渡船啊!恰恰就是這渡口和渡船才是運河最具江南韻味的符號,最有人間情味的載體。
從前的運河橋樑少之又少,運河寬闊啊,造橋談何容易?便是城鎮的小河道要造一座石橋也是件大事,鳩工庀材非止一端。聽說從前有造橋需在橋基下夯個童男做橋樁的落後愚昧風俗,名喚「夯石和尚」,以兆橋樑吉祥永固,真是令人毛骨悚然之恐怖惡俗!記得我幼年時附近有造橋,家長是不許孩子前去瞅熱鬧的,還會在孩子胸前掛塊紅牌辟邪,上寫道:「石橋石和尚,造橋有地方。不關小兒事,石匠自己當。」當然,所謂的 「夯石和尚」也只是悠遠的駭人傳說啦。
從前運河上的橋樑真是很少的,那麼人們過河就得靠擺渡,就得有渡口、置渡船。像蘇州無錫這等經濟繁盛而水網密集、運河繚繞甚而穿城而過的城市就得設有許多許多渡口,至今還有地名留存,如蘇州的「覓渡橋」、「渡僧橋」,「四擺渡」,無錫的「談渡」、「尤渡」、「烏龍潭渡」等。我到無錫工作的上世紀八十年代,就親眼目睹和親身體驗過在運河擺渡的滋味。
無錫是京杭大運河唯一穿城而過的一座城市,有人把運河擬作無錫發育成長的臍帶。絕大多數工商企業和熱鬧街市都傍着運河,有司又一時沒能力在運河上架起許多橋樑,只有靠擺渡船來來往往於此岸與彼岸之間,載人啦、運物啦,渡船幾乎日夜沒個停歇。據考,最興盛時,無錫城裡運河的渡口多達數十個。渡工們吱悠吱悠搖着櫓,有的還唱起山歌小曲,好一幅田園牧歌式的畫圖,在工商業異常發達的都市別一種悠長的古韻啊!
也就從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人民政府在運河上實施了大規模的造橋事業。積二十餘年之功力,運河之上一座座形態各異,氣勢如虹的大橋呈現在城市的版圖,因一河之隔影響城市交通的難題基本得以解決,但依然有個別河段還保留着渡口和渡船。前兩年位於無錫大窯路的烏龍潭渡口便是其一。當這個渡口和渡船也將消逝,一下引起了市民們的濃烈懷戀之情。筆者也特意趕去作最後的告別,眼看着最後一條渡船在夕陽中慢慢離去,最後一位渡工放下櫓把,不勝留戀:這也是城市記憶中一道獨特的風景啊!
沒想到幾年後的今天,為喚起人們的記憶,發展旅遊事業,城市曾經最後的一個渡口及渡船重新回到了百姓的生活之中,真讓人不勝欣慰。
憶及學生時代遠足,半夜敲醒蘇州運河橫塘驛渡口,請渡工為我們擺渡。渡工睡眼惺忪對我們說:「唉唉,何時能在這裡造座橋就好啦,得靠你們這些孩子長大後啊!」
--我們都長大甚而變老了,當年渡工的願望早變成現實了。而今我們卻深深懷念起運河的渡口和渡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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