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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慶
想買一方新手帕,跑了幾家超市,竟然未果。便囑咐兒媳,讓她逛商場時留意一下。兒媳笑我太老土,說現在有幾個男人女人還用手帕,都什麼年代了,手帕早就被紙巾取代了,商場也與時俱進,迎合人們的生活習慣,大量進各式紙巾,很少進手帕了。
想想也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人們外出不再帶手帕,需要擦拭時則掏出紙巾,一擦一拋,既方便又瀟灑。酒樓飯館,更是向用餐的顧客提供紙巾,以致滿地都是丟棄的廢紙巾。很少見到顧客飯後掏出手帕擦嘴的。
然而,我對手帕卻是一往情深。上幼兒園時,母親就用別針在我胸前別着一方手帕,大些的時候就往我口袋裡塞上一方手帕,囑咐我要經常用手帕擦手,養成衛生的好習慣。在幼兒園,我和小朋友們經常掏出手帕來互相比較,比誰的手帕顏色更鮮艷,誰的手帕圖案更好看。為讓爸爸媽媽給我買新手帕,有時我故意把舊手帕丟掉。那時,幼兒園老師也有一塊藍底白花的手帕。當我們玩耍得滿頭大汗時,她會用手帕替我們擦汗;當我們哭鬧時,她就用手帕給我們拭去淚水。老師還教我們做牽手帕的遊戲,讓我們用手帕摺耗子、小鳥等。這以後,手帕就一直和我形影不離。
插隊到「廣闊天地」後,每天都下田勞動,人很累,經常出汗,這時手帕成了大用場,用它擦拭汗水後,精神為之一振,揮鋤再戰的勁兒又迸發出來。在那個年代,手帕的用處無所不在,除了擤鼻涕,擦汗水,還可用手帕包紮勞動時不小心碰下的傷口,頭痛發燒的時候,放一塊浸冷的濕手帕在前額上,頓感清涼了不少。炎熱的夏天,忘了帶草帽,便在手帕四角打結罩在頭上,抵擋太陽暴曬。知青大返城時,在汽車啟動離開車站的時候,我揮舞着手帕告別鄉親。
到了工廠談婚論嫁時,手帕還成了我的「定情物」。當時,我談了一位對象,是廠裡一位漂亮的女工,為了向自己心儀的女子表達愛慕之意,在一次到上海出差時,我很用心地挑選了一方刺繡的花手帕回來,作為定情物送給她。要知道,當時的手帕基本都是素色的,猛然見到這樣一方繡工精緻、色彩艷麗的手帕,可真是稀罕啊!更為難得的是,我的這位戀人最愛讀《紅樓夢》,《紅樓夢》34回《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錯裡錯以錯勸哥哥》寫寶玉遣晴雯為黛玉送去兩條半舊不新的手帕,她印象很深,體會也很深。寶玉送手帕的意思是定情手帕是貼身攜帶之物,表示寶玉與黛玉的親密;舊手帕表示寶玉對黛玉的情已經很久(舊)了,他願意與黛玉長長久久,白頭偕老。現在我送的手帕,上面刺繡的正是那位多愁善感的林妹妹,一方小手帕,完全征服了她的芳心。幾十年後重說此事,妻子依然情意綿綿,銘刻心中。
手帕的作用其實很多,它遠不止我以上的闡述,它不僅僅是擦拭汗水,擦拭眼淚,擦拭鼻嘴手臉,表達情誼等,在戲曲表演中,手帕還常常是旦角演員必備的道具:演員把手帕向上一拋,再接住,然後踏着碎步下場,活畫出少女嬌憨活潑的形象;若香口咬住手帕角,是懷春少女思戀情人,墜入纏綿沉思的絕妙神情;若兩手捏着手帕扭轉,面對情人欲言又止,靦腆羞澀,則給熱戀的愛人增添無限柔情。在戲曲舞台上,舞手帕的功夫恐怕首推東北二人轉了。你看看,那手帕在二人轉演員手中上下翻騰,左右晃悠,什麼「外片花」、「裡片花」、「八字片花」、「前立片花」、「旁立片花」、「上下片花」、「裡翻花」、「外翻花」......直看得觀眾眼花繚亂,叫好不斷。
在民間山區鄉村,手帕還是婦女的裝飾物,有些婦女愛把手帕繫在頭上,不少青年女子更是用印花手帕紮着長髮,顯得婀娜多姿,使其變得輕快、明朗、活潑、美麗動人,迸發出青春活力。還有些婦女喜歡把手帕拴在右腋下的鈕扣間,或是把它摺疊成為方塊的樣子約束在臂釧中,以增加服飾的魅力。在一些少數民族地區,還沿襲着「拋帕招親」的習俗。時逢中秋,會在空地上搭一彩台,一些未出嫁的少女,喬裝改扮,裝扮成「嫦娥」的模樣,登上彩台。先同大家一起唱歌,然後把一些繡有不同花色的手帕拋向台下,圍觀者紛紛爭搶。如果搶到的手帕與「嫦娥」手中剩下的一塊手帕花色相同,就可「領賞」;如果領賞者是未婚男子,愛上了這位「嫦娥」,就應主動上前去把手帕親自還給她,當姑娘默許後,小伙子便可向她贈送禮物定情。
在我看過的電影中,有不少電影也是以手帕命名並表達手帕情感的,如《手帕》、《白手絹黑飄帶》、《幸福的黃手帕》、《黃手帕》等。
可見,小小一方手帕,其功能卻很多,表達的內涵也很多。它不僅是人們日常生活中的日用品,還是一種飾品,是服飾文化中的重要角色,且其內涵不斷得到外延,功能不斷擴大。它的裝飾作用、道具作用、定情作用,以及折射出的傳統文化,不可替代。作為先秦時代就出現的手帕,不應為現代社會的某種時尚而取代。況且,就作為日用品而言,它遠比紙巾環保,在提倡過低碳生活的今天,更應提倡多用手帕少用紙巾。因而,每當別人優雅地拿出各種香味的紙巾擦拭時,我則很坦然地掏出我的手帕,這時我沒有一點落伍的羞澀,反而有環保的自豪,有手帕文化傳承的驕傲。■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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