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人生：愛玉冰

陶 琦

過去的街坊鄰里，很多都做小生意為生，夏天賣涼粉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涼粉有黑色和白色兩種。白涼粉是用涼粉子、也就是薜荔的果實揉搓出汁液，過濾後凝結成凍。小販到了黃昏時分，用一輛小車載着一應物事推到通衢路口，走出來乘涼的人、逛街的情侶、口乾舌燥的過客，看到被盛在一個廣口大玻璃缸裡的白涼粉，頓時就會被那種剔透、清涼的質感誘惑。小販把白涼粉舀在碗裡，再添一勺加了薄荷汁的糖水，喝一碗，周身舒暢清爽，是物質匱乏年代裡難得的消暑食品。

三十多年後，這種白涼粉已經被移到店堂裡經營，名字也換成了「愛玉冰」。我很喜歡這個從台灣傳來的名字，起得確實好聽，讓人馬上就能聯想到通透、溫潤、瑩潔、滑膩等一切玉器的物理屬性，繼而又會想起一個青春、美麗、純樸的女子形象。據《台灣通史．農業志》記載，清道光年間，有商人無意在嘉義的一處山間捧飲溪水，發現水面上竟然浮有一層薄冰，溪水也是沁涼可人。仔細看，才知道是附近的樹上落下的果實，被溪水沖刷揉擠，泌出的汁液自然凝結成凍，有天然的清涼消暑之效。商人將果實帶回家，他的女兒後來製凍發售，坊間遂以其芳名「愛玉」定名，至今在阿里山區的糕仔崁古道，還有名為「愛玉發源地」的遺址。

這一說法若是可信的話，內陸閩粵等地用薜荔製作涼粉的做法，也是從台灣傳過來的。只是方法雖然學到了，名字卻沒有學到，因為在我小時候，有人問及這種清涼食品的名字，小販的表情都會略顯迷茫，就是直接呼為白涼粉，不僅沒有「愛玉」一名所具有的高雅表徵，還流露出一種世俗的市井氣息。但是不管叫做什麼，其夏日美味的屬性卻是不會變的，人們消暑也好，解饞也罷，都對它柔滑冰爽的口感稱賞不已。尤其是燠濕悶熱的天氣，想要清涼爽心一下，最簡捷的方式就是來一碗愛玉冰，馬上就能感受到什麼是夏日的幸福。除了冷飲店，菜市裡也有製好的愛玉出售，買菜的時候順便買上一兩斤，就可供一大家人吃一天。

愛玉買回家後，放到冰箱裡冰鎮，然後根據各自的口味調製糖水，喜歡蜂蜜、牛奶或是椰汁，抑或選用傳統的紅糖水，都由各人自便。只要你願意，就可以將自己喜歡的飲食元素，齊聚在一隻碗裡，展示巧吃者對待生活、對待美食的態度。譬如一些吃得精細的人，會用時鮮水果，如荔枝、龍眼、芒果、西瓜、番石榴等水果用搾汁機打成果汁。吃的時候把愛玉舀到碗裡，用勺子略略攪爛，再衝兌調配好的果味糖水，是極妙的消暑冷飲。有着純粹味道的愛玉，任人拼綴組合，只要你肯用心，就絕對會收穫一份符合自己心水的夏日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