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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家趙素仲
《天地有大美》的副標題是「從莊子時期的天地畫起」。《莊子》中有一段「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畫家趙素仲讀到這段話時對天地和大自然美景有了些新的看法。人們借着對大自然的讚頌而抒發自己的內心世界，而人的內心，本身就和天地存有共鳴。心有多寬，天地就有多寬廣。
趙素仲喜愛描繪天地之美的詩詞，像蘇武的「俯視漢江流，仰視浮雲翔」，或是嵇康的「俯仰自得，遊心太玄」。而當無意中從詩詞中找到的關於天地之美的描寫，在畫家腦海中串聯一起時，她發現竟可由莊子時期的天地畫起，然後是漢代、三國、晉、唐、宋、元、明、清到現代，一路畫出自己的觀感，於是她把這些詩句中作者對天地的讚美和詩人與天地共融的心境描畫為自己的「天地大美」。■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賈選凝 攝：黃偉邦（部分）
其實趙素仲從小到大都喜歡看天地間的美景，尤其喜歡看晨早天色的絢麗變化。她早上5點鐘到7點之間起床，做運動時，常會注意到朝霞與太陽的奇妙變化，後來讀到詩詞中古人對這景象的描述是「日月出矣」，頓時心下生出共鳴，原來許多詩詞中對自然的頌讚美意，只有自己親身觀察過才會懂得。
上世紀50年代歐陽飛鶯的一首老歌《香格里拉》打開了趙素仲對香格里拉的想像，歌詞裡唱道「謝謝你，小白兔，你真是個好嚮導，讓我看到了這一片好風光。」當時攝影和旅行都還不發達，但她一聽到這支歌就覺得這是自己心目中的香格里拉。近年看到越來越多旅人或攝影師拍回來的雪山照片反覺失望。她說「因為我心目中的香格里拉是綠草如茵、非常寧靜祥和的。試想小白兔引領人看到的風光怎可能是雪山呢？」
大美令人謙卑
於是2013年，她將自己對香格里拉的想像畫成作品《我的香格里拉》。她曾看過大量的名家畫冊，像日本畫家東方魁夷的水墨畫就對她影響很深。進入現代，天地開始失色。但至少她能在畫中，保存下自己對香格里拉寧靜祥和優美迷人的仙境想像。她說：「我的香格里拉，只能在夢想中出現了。」卻也並不遺憾從未親身前往過。「年輕時候環境不允許，年紀大了，雖然隨時都可以去了，但保留些想像空間給自己也好。」
太多畫家喜歡寫生，見到美景就一模一樣地臨摹下來。但趙素仲並不偏愛水彩風景中寫實的真確，她更欣賞水墨畫中的寫意世界。莊子讚美「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也是讚美「至人」的境界，許多「大美」其實不需言說。也只有人內心充滿大美，才能感受天地的大美。在趙素仲心目中，只有大自然的一切才能稱得是大美：寧靜、祥和、肅穆、壯麗，讓人充滿敬意。
《天地有大美》中她自己較為喜歡的作品有根據莊子名句而畫的《日月出矣》、《秋水》和現代畫作《小雛菊》。「日月得之，終古不息」，出自莊子《大宗師》。月亮還未西下，而東方紅日已出。此時正是日月同在，自莊子年代直到如今，千古不變。而「秋水共長天一色」中的「秋水」二字，千百年來一直在賦予人們無限遐想。莊子在《秋水》一篇中，以河伯與北海若的七段對話，表達人類受時空所限，所見所聞所知是極有限的。趙素仲同樣希望藉畫作傳遞「人在無限的宇宙中，其實很渺小」的對天地之謙卑。
而當她畫到現代的天地時，便會配上自己寫的短句。譬如她為《小雛菊》寫了以下詮釋：小雛菊靜靜地開在草地的一角，她沉默孤寂。天上烏雲密佈，她依然展示着傲然的笑臉。每個人心中都有這樣的一朵小雛菊。
趙素仲有位很脆弱也很敏感的朋友，在看到《小雛菊》這幅畫時頓時就有感而發感到難過。世界好大但小雛菊只能瑟縮一角。畫作中所傳達出的那份個體的孤獨與渺小，或許是性格內向敏感的人格外能夠體會到的細密情緒。另一幅現代的天地作品《冬雪》中，趙素仲結合了她所看過的大量雪山畫冊的記憶與自己內心的想法，將幾幅攝影作品中的雪山和自己的想像融合，再配上短句：冬雪寒冷，心卻很暖。潔白的雪山啊，可知我對你那遙遠的思念--引領觀者去從中體味一份靜謐的情愫。
積極樂觀地珍視生之美
日常中看到的許多素材、圖案，在趙素仲看來都可以入畫，化為自己的再度演繹。而她畫《莊子》，也並不是一味照搬莊子的理念，她認為：「莊子有點消極，我不完全認同他的無為思想。」莊子在《山水》這篇文章中，講過一個材與不材的故事，內容是說兩棵樹的不同命運，其中一棵極茂盛、枝椏極多的樹不被砍伐，而有筆直樹幹的那棵卻被砍伐。莊子的本意是肯定那棵沒有被砍伐的樹的「無為」，但趙素仲卻覺得，被砍伐的那棵樹難道不是更有用嗎？用來做棟樑，難道不是更好？
這位偏好素淨的畫家不喜歡畫面太過花俏豔麗，所以她的作品一眼望去，多會給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沉靜之感。而每個人從趙素仲的作品中獲得的感受又各不相同。曾有位做生意的朋友對她說，她的畫能夠觸動到人的生命，每個人看到都會喜歡，但喜歡的理由，卻又是從自己的生命中來。而伴隨生命變化，她對天地的觀感也在發生改變，愈加圓融沉澱。就像她說「你50幾歲看到的天空，肯定和年輕時看到的很不同。」天空沒變，變的是人面對它時的心境。
「一個不鍾意天地風景的人，一定不會做出藝術。」趙素仲一直相信這句話，她認為《天地有大美》中的這組作品是根據自己的生命需要所畫，而繪畫對她來說也是一種根本的追求和執着。常常是生理上已很疲憊，但她仍要堅持把手上的畫完成才能安枕。而另一方面，我們不難發現，她所取材的詩詞幾乎沒有傷春悲秋的哀婉之句，大多都充滿大氣磅礡的生之美好。原因是她內心足夠積極樂觀，她相信「人生不需要太過傷感」。見證天地的顏色，才更會珍視生命的神奇。
畫家簡介
趙素仲現年65歲，早年從事廣告創作，上世紀80年代中期經商，60歲時從商場退下，苦練書法與繪畫。她直言很榮幸，因為退休後才拿起畫筆的她，憑着天分、勤奮和心中一團火，寫字、作對、繪畫，並畫出了如魯迅所指的「另一世界」。
趙素仲《天地有大美》：
時間：10月7日至11月8日
地點：香港佛光緣美術館（九龍灣宏光道1號億京中心B座16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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