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野秋
一直想去雲南看看普洱茶山,但陰差陽錯始終擦肩,所以只能在家天天喝着普洱,想着茶山。
最近總算如願,一部有關普洱的電視片要去實地拍攝,導演邀我隨行做一點文化點評,遂成行。
飛機經昆明轉飛西雙版納,出機場便直奔布朗山而去。布朗山看起來並不十分高峻,但不動聲色地高踞海拔一千八百多米。山路兩側到處可見原始森林,除了大片橡膠林和各種說不清名字的喬木,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茶樹了。以往我們一般看到的茶樹都是低矮的灌木,但到了布朗山,就成了高大的喬木,而且這裡的茶樹王,足有二十多米高,活了將近三千年,至今仍枝繁葉茂。站在樹下仰頭望去,彷彿朝拜先祖。
現在到處都在喝普洱茶,但深究起普洱茶的產地,恐怕沒幾人能說對,如果想當然地認為產之於雲南的普洱市,那就大錯特錯了。普洱的最大產地在西雙版納州,常為人掛在嘴上的普洱茶「六大茶山」,都在這個州境內。至於那個容易讓人望文生義的「普洱市」,過去叫思茅,自古是茶馬古道的重要驛站,是普洱茶的集散地,清代往朝廷進貢的茶,大多由「普洱府」執行,所以產自版納的茶被名之為「普洱」,實在屬於歷史的偶然。先有普洱府還是先有普洱茶,我問過好幾位此中高人,均無定論,只能存疑了。但假如當年不以集散地而以產地命名,也許我們今天都在喝「版納」了。
布朗山的主要居住者當然是布朗族了,但我們此行去的老班章村,卻是哈尼族。這些年「老班章」在茶界聲譽日隆,從寨子的房屋便可看出,這裡看不到一間草屋,清一色都是磚瓦水泥房,一半以上都有藍色的瓦屋頂,甚是整齊好看。這都是這些年賣普洱茶賣出來的。
村裡到處都是典型的哈尼族風格的「蘑菇房」,雖然已用現代建築材料代替了過去的夯土、茅草,但形狀還是蘑菇狀的,底層關牲畜、放農具,二樓才是家庭起居之所,中心有四方形火塘,四季烤火,一家人和客人圍坐火塘,喝茶閒聊,他們喝的茶是用鐵鍋煮開的,這種煮沸的普洱,透着異香,和茶館裡搔首弄姿的所謂「茶藝」比起來,我更喜歡這種原生態的喝法。喝茶喝得飢腸轆轆,便移座藤竹編桌,吃大塊豬肉,喝「悶鍋酒」,這種純米酒,入口甘醇,後勁極大,稍不留神便着了道兒。趁着微醺酒意,聽哈尼人唱歌,無論老少都有唱不完的歌。
布朗山住了兩日,又驅車去了易武,並未再登曼撒山,卻尋到茶馬古道的起點,在青石板鋪設的高低不平的山道上,看來去匆忙的茶人拖長的身影,想像着幾百年前馬幫馱茶遠去的情景。在福元昌號的舊址前,遙想光緒年間這個享譽內外的老號,一切輝煌都已不再,只有門前的石墩,還在默默地守望。
離開西雙版納,帶回幾餅老班章的生茶,還有一盒新鮮散茶,現下正閒坐家中喝着、品着,遂忘掉身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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