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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布地亞回教堂。 網上圖片
朵 拉
每天清晨,推開書房窗口,窗外四棵花繁葉茂的雨樹,總是笑盈盈地與我道早安。
那天在皇城下午的雨樹記憶因此時不時都來敲一下我記憶的窗口。
午後的熱帶陽光依然熾烈,炎炎照射着湲湲流動的大河,波光流晃間晶晶灼灼,彷彿黃金掉到水裡,載浮載沉地閃爍,眩目燦爛的河水的倒影是岸邊的大樹。
大樹身軀壯實挺拔,寄生着深青淺綠的長形葉子,有些已經發黃枯竭,卻還緊緊貼在樹的身上不放,看着就像身上長毛的樹。樹幹長得有二人高後,自然分叉,極力向四面八方開展,樹冠巨大,形成遮蔭效果。坐在樹下只覺得滿地陰涼,樹上啁啁啾啾的鳥聲輕快如珠似在對話,河上掠過來的習習涼風叫暑氣飄走,幻想有一張床,那就連夢也是濃稠的翠綠。樹那麼大,葉子出乎意料是卵圓小片,對排生,長得太密,便有重量,一樹葉子都往下垂,密密麻麻的嫩綠深青當中,點綴無數紅色小花。和大樹的大比較之下,花顯得小,小而可愛的紅花,底下是白色,上邊為桃紅,像一粒白紅相間的小毛球。
坐在樹下的休閒椅,周邊花木蓊鬱,樹影婆娑,一種與世無爭的歲月靜好。柔軟的草地剛剛修整剪栽,要不是怕人看了笑話,真想躺在草地上睡個午覺。當地的朋友說他小時候,曾在這草地上快活翻滾,回家以後,後遺症是全身無處不發癢。許多事情皆如是,看着美好,要親自嘗試才知道難度。
這大樹開的花真好看。我指着大樹上粉白緋紅的稠密小毛球花。英姿颯爽的大樹,因朵朵綻放的小球花而變得婉約柔媚。
這是雨樹。朋友說。雨樹的花是很漂亮。
原產於中美洲和西印度群島的雨樹,性喜充沛陽光和雨露,適合在熱帶生長。一長成,枝幹便極力向前後左右鋪展,樹冠寬闊,胸懷寬敞,誰要到樹蔭下乘涼,口不說話,心不煩躁,就會聞到素馨清雅的花香味兒。
那是很多年以前,特別到江沙,就在晴日靜美的江沙河畔,和雨樹相遇,並有了一點點認識。
但雨樹卻不是江沙聞名的樹。江沙是馬來西亞霹靂州的一個小鎮,人口只有一萬多,以馬來民族為主。這裡有一棵名聞遐邇的歷史古樹,那是一百多年前從非洲移植到馬來西亞的橡膠樹。江沙曾以盛產橡膠聞名。全馬各地的橡膠樹也是從這兒開枝散葉出去,被譽為「馬來西亞第一橡膠樹」之鎮。
開車到江沙,一路經過許多橡膠園,更多棕櫚芭,沿途皆為碧綠青翠的樹林。可保護眼睛的綠色林樹,支撐起馬來西亞的經濟。那時去江沙的目的卻非為第一棵橡膠樹。江沙為霹靂州皇室所在地,故稱「皇城」。也許如此,這兒亦是馬來文化的中心。要去觀光的是1917年建立起來的皇家回教堂,名烏布地亞回教堂(Ubudiah Mosque),州內最豪華亮麗的回教堂。
車子朝河畔的皇家山(BUKIT KERAJAAN)馳去,迂迴乾淨的傍河大馬路悄無人煙,亦無車子駛過。排列整齊在路邊的大樹茂盛生長 ,不甘寂寞的樹葉在探頭探腦眺望,標誌着皇室的街燈掛着肅穆的金黃色雕塑。一再穿過立於路中間的金黃雕花拱頂牌樓,一看便知又名為「燦爛山」(BUKIT CHANDAN)之路大有來頭。踅了幾個小彎,路過數座大洋樓,據說皇親國戚才可把住所建於皇家山,這想當然耳。遠遠便見綠樹掩映的回教堂。一貫高高的圓頂,以黃金顏色顯示它的與眾不同,巍峨聳立的尖塔也是烏布地亞回教堂建築風格的特色,馬來朋友說,這兒是穆斯林們感覺驕傲的朝聖之地。晴朗如洗的藍色天空下,青翠的棕櫚樹,碧綠的草地,金黃和白色混合的伊斯蘭風格建築物,乾淨的空氣,皇者之風的大氣派,這是拍了照片,在鏡頭裡看見的,叫人永遠難忘的江沙皇家回教堂美景。單是這一個景色,已經值回江沙行的票價了。繼續再驅車往前,無人無車的路邊都是大樹,按下汽車玻璃窗口攝影時,空氣中隱隱有草香有花香有樹的香,叫人真想棄車漫步。
右邊是佔地寬闊氣勢宏偉的伊斯甘達力亞大皇宮,即霹靂州蘇丹的住所。對待子民不分種族一視同仁的霹靂州蘇丹深受人民愛戴。1969年5月13日馬來西亞曾經發生種族衝突事件。蘇丹伊德利斯在第一時間親自乘船渡過江沙河對岸,到馬來甘榜去警告馬來人不要過來當時以華人為主的江沙市區,以免引起暴亂導致人命傷亡。當全馬各地發生流血事件時,江沙平安無事,華人口口相傳,至今猶不斷重提,一再稱頌這位全民敬愛的老蘇丹。
閘門深鎖的皇宮對面是大操場,兩邊全是森林老樹,操場之外是一棟以黃褐色為主調的木結構建築,樸實無華得讓人不敢相信,這就是著名的哥南岸皇宮(ISTANA KENANGAN)。翻譯成中文意思是紀念(或回憶)皇宮。當年的舊皇宮是今天的皇家博物館。霹靂州旗在老皇宮庭院裡隨風搖晃,陽光照着老皇宮的輝煌和精緻。這沒採用一釘一鐵,全木的老皇宮,是充滿馬來特色的高腳屋住宅,手工和雕刻無比精細,造型也許過時,樣式卻很經典。恰逢星期五休館,只好在紀念皇宮的門外攝影,為到此一遊留下紀念。
單行道無法回頭,繞着皇宮走一圈,又回到皇家回教堂,捨不得離開,再度下車拍照,突然回教經文的聲音通過播音器高聲唱誦起來,四周一片空曠,聲音特別響亮。回教徒一天作五次禮拜,禮拜時間回教堂必傳出經文唱誦聲。每個清晨破曉時禮拜一次,叫「晨禮」,中午「晌禮」、下午「脯禮」,日落後「朗禮」,入夜後「宵禮」。每星期五午後集中到回教堂作集體禮拜,稱為「聚禮」。我們遇上聚禮時間了。
只有一條路,只好循原路返回河邊,刺眼的陽光緩和下來,河邊有馬來攤檔在賣清真食物。喚來一盤炒麵,一碟椰漿飯和炸雞,加上奶茶和咖啡,就在河岸旁的樹下像年輕時候到海邊野餐一樣地吃着馬來食物。
河風輕拂,在樹下吃飯的感覺很好。自由自在悠閒適意。這棵也是雨樹嗎?
江沙的朋友說,哪,這裡,這裡,那裡,那裡,都是,江沙有很多雨樹。全是當年英殖民地時代栽種下來,一直保留到今天。
皇城的下午,那些植在霹靂河畔的雨樹,多年來在腦海裡形成美好記憶。重返故鄉檳島定居時,看見屋子門口這四棵雨樹,毫不猶豫,決定住在窗外有雨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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