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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網上圖片
安立志
這一局面在漢武帝劉徹登基之後發生了根本轉變。劉徹憑借前兩代領導人「文景之治」奠定的雄厚國力,開始對匈奴的進犯予以反擊。在對匈奴的戰爭中,衛青、霍去病二位將軍堪稱中流砥柱。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漢武帝任命年僅19歲的霍去病為驃騎將軍,於當年春、夏兩度出擊,殲滅佔據河西地區(今河西走廊)的匈奴渾邪王、休屠王部4萬餘人,漢廷從而控制了河西大部地區。從未遭此敗績的匈奴為此而悲歌:「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婦無顏色。」(《西河故事》)元狩四年(前119年)春,漢武帝再命衛青、霍去病(當年22歲)舅甥二人率部深入漠北,尋殲匈奴主力。霍去病北進兩千多里,殲滅匈奴左賢王部七萬餘人,俘虜匈奴首領83人,乘勝追殺至匈奴腹地,在狼居胥山(今蒙古肯特山)舉行了祭天封禮,在姑衍山(今蒙古肯特山北)舉行了祭地禪禮,兵鋒直逼瀚海(今俄羅斯貝加爾湖)。經此一戰,「匈奴遠遁,而漠南無王庭」(《漢書·霍去病傳》),危害漢朝百餘年的匈奴邊患基本消除。清代詩人王曇詩云:「西域河沙古未開,氂牛徼堠接輪台。掃空瀚海長城外,斷得匈奴右臂來。和議終非中國計,窮兵才是帝王才。守文弱主書生見,難與英雄靖九垓。」(《詠漢武帝》)如果說王曇詩讚漢武帝史有爭議的話,那麼,李白的《塞下曲》讚霍去病則史有共識:「駿馬似風飆,鳴鞭出渭橋。彎弓辭漢月,插羽破天驕。陣解星芒盡,營空海霧消。功成畫麟閣,獨有霍嫖姚。」(霍去病曾受封「嫖姚校尉」)(《全唐詩》卷164)隨着戰事的節節推進,漢軍旌旗指處,長城、烽燧、要塞逐一而設。元鼎六年(前111年),在兩年前設立武威、酒泉兩郡之後,又增設張掖、敦煌兩郡,同時設立玉門關和陽關。漢政權「列四郡,據兩關」,正式將河西地區納入了王朝的版圖。這就是玉門關的起源。
據《漢書·地理志》,玉門關與陽關當時均位於敦煌郡龍勒縣境。河西歸漢以後,內地通往西域的通路被打通,中西開始了頻繁的經濟、文化交流,內地的絲綢、陶瓷及冶鐵、造紙等技藝輸往西域,西域的葡萄、石榴、苜蓿連同音樂、宗教傳入內地,於是成就了這條絡繹千年的古道--絲綢之路。絲綢之路自敦煌以西分為兩路,一條出敦煌向西北經玉門關北行,叫天山北路;一條出敦煌向西南經陽關南行,叫天山南路。玉門關和陽關成為絲綢之路上的重要驛站與關卡。
漢代之後,另一個對西域大部長期支配和管轄的強大政權是唐王朝。因此,不僅形成了唐代邊塞詩的流派,而且有大量玉門關的題詠,其中頗多千古名句,如:「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王昌齡,《全唐詩》卷143)「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李白,卷163)「玉門關城迥且孤,黃沙萬里白草枯。」(岑參,卷199)「百戰沙場汗流血,夢魂猶在玉門關。」(唐彥謙,卷671)這些題詠,或豪邁,或蒼涼,或悲壯,或幽怨,從不同角度體現了一個開放大國海納百川的胸襟與氣概。
有兩首唐人絕句引起了我的注意,一首是中唐詩人戴叔倫的《塞上曲》:「漢家旌幟滿陰山,不遣胡兒匹馬還。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卷274)一首是晚唐詩人胡曾的《玉門關》:「西戎不敢過天山,定遠功成白馬閒。半夜帳中停燭坐,唯思生入玉門關。」(卷647)兩首詩指向了同一地、同一人,那就是玉門關和「班定遠」(班超)。
班超(公元32-102年),字仲升,扶風平陵(今陝西咸陽)人,公元一世紀東漢著名的軍事家和外交家。永平十六年(73年),班超投筆從戎,他以非凡的政治和軍事才能,在萬里之外的西域(大部屬於今南疆地區)縱橫捭闔31年,平定了50多個國家,為改善周邊環境,促進民族融合,作出了巨大貢獻。永元七年(95年),漢廷因其功勳卓著,封其為定遠侯,後人遂稱「班定遠」。永元十二年(100年),班超因年邁請求回國,上書中有「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願生入玉門關」(《後漢書·班超傳》)一語。班超的請求獲得漢和帝批准,於永元十四年(102年)八月回到洛陽,九月即因病去世,享年71歲。
回頭再看這兩首絕句,無論戴叔倫還是胡曾,他們都肯定了班超的巨大功績。但在班超「生入玉門關」一事上,兩人看法分歧明顯。戴叔倫要求班超「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似乎帶有「最最革命」的極「左」色彩,而胡曾理解班超「半夜帳中停燭坐,唯思生入玉門關。」似乎更符合人之常情。
玉門關三處遺址,除酒泉石關峽因戰事推進、主動放棄之外,專家推測,其餘兩處均因氣候變化、人類活動特別是人口增加過多、資源開發過度、森林水源枯竭導致沙化而廢圮。西望玉門關,長雲黃沙,荒漠枯草,又有多少歷史的惆悵、生命的感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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