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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雄鷹。網上圖片
吳翼民
總忘不了那年在新疆那拉提大草原見到的奇特風景。
一座富有濃郁民族風情的牧民氈房，一條形貌粗獷的哈薩克漢子，一隻高傲孤獨無奈的草原大獵鷹，一個穿戴摩登開放的妙齡女子，構成了那拉提大草原初秋的風景。
在舉世聞名的那拉提河谷大草原山頂肥美的草坡上，我注視着這道風景，注視着這隻蹲在鷹架上羽翼蹀躞的獵鷹，我是頭一回見着這麼巨大的鷹隼，牠偶地抖開翅膀，有兩米左右長呢，煞是壯碩威風啊！。
這是怎樣的一道風景呢？原來，這隻獵鷹是那座氈房的主人--哈薩克漢子用以賺錢的工具，牠踞於鷹架上，招徠遊客前來照相，而那位摩登女郎現在就是主顧了。
起始，我以為那鷹只不過是背景道具而已，讓遊客站在牠身旁照相，以壯聲勢，其實不然，那鷹是要蹲踞到遊客的手臂之上的呢，這就有些驚險了。摩登女郎表現得很是勇敢，由着哈薩克漢子替她套上長統的厚羊皮手套，將手臂外伸平舉着，以迎候鷹的親近。鷹在主人的吆喝下，很不情願地振翮而起，先蹲到了主人的手臂上，撲騰着，向摩登女郎的手臂上躍去。我不禁為之捏了一把冷汗，--好威猛的鷹啊，萬一牠野性發作，把摩登女郎也當作了獵物，那敏銳的鷹目、尖利的鷹爪、還有鐵鈎般的鷹喙，連野鹿和野狼都不堪一擊，休說眼前的玉貌嬌體了啊。果然，那女郎看到鷹頻扇着碩大的羽翼，向她撲來時，已驚得花容失色，尖叫連連。哈薩克漢子一把捉住女子戴手套的右臂，由着鷹撲騰而來。那女的繼續尖叫着，躲避着，但哪躲得開哈薩克漢子的鐵腕，還有那鷹的利爪，鷹蹲到了女子的手臂上，哈薩克漢子鬆手，女子一個趔趄跌倒在地，--原來，不僅是駭怕，更是鷹體足有十幾斤的分量令嬌柔的女子無法抵擋啊。鷹撲騰着，卻飛不高、一時找不着點，只好落到了草地上，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這時我才看清，那鷹的雙眼是被黑布蒙蔽着呢，怪不得若無主人的召喚和指點，牠是辨不清方向和目標的。
女子準備放棄這次機會了，女子的男友也收起相機準備離去，哈薩克漢子急了，好不容易逮到的一個主顧就這樣輕易放走？他一面致歉，一面從草地上支起那鷹，由着牠在他手臂上跳躍撲騰，以示那鷹的馴服和威風，好歹將摩登女子勸住，女子看到周圍圍觀者都在吃吃暗笑，乃不甘示弱，再次嘗試與鷹的零距離接觸。這回好了，哈薩克漢子不再脫手，而是支撐着女子的胳膊，由着鷹蹲到了她的手臂之上，這時，我看清，那女子慘白的臉，不是嬌喘吁吁、虛汗涔涔，而是汗不敢出，卻強裝出笑臉，等待照相，而鷹在主人的調教下，展開了碩大的翅膀，「卡嚓」，相機終於攝下了這一裝模作樣的瞬間。也幾乎是同時，鷹主人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一小塊帶血的肉塞進了鷹嘴。
這就是我在大草原看到的一道獨特的風景，這就是我頭一回那麼近距離看到的一隻大草原獵鷹。
真正意義上說，那鷹已不再是勇猛的獵鷹了，而是一隻平庸的商鷹--經商做生意之鷹，比之獵鷹，牠顯然只能是等而下之。其實，大草原的獵鷹和自由翱翔於藍天白雲的雄鷹相比，已經大為遜色，牠們雖然也能自如起落，卻必須受制於牠的主人，必須為主人效命服役，從而換取一丁點兒的食物。日前聽伊犁的朋友說，一次慶典活動，有三百個哈薩克獵手騎馬架鷹接受檢閱，一聲號令，群鷹齊飛，極為壯觀。我聽了雖然也有同感，卻不無悲哀，--真正壯觀的應是無拘無束盤旋在天地間的雄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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