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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野秋
這年頭言不由衷的事情愈來愈多了。
言不由衷一般分兩種，一種是存心的，一種是無意的。
前一種其實更可稱之為欺騙，筆者就不想在這裡費時理論。偏是後一種，卻時時從你眼皮底下、耳根旁邊正大光明地溜過，讓你不能不打起精神，因此稍為廢話幾句。
首當其衝的是房地產，房地產廣告目前大有與正版新聞打擂台的意思，報紙的頭版經常都會廣廈林立。當然這是好現象，表明咱們的經濟還不錯，通貨膨脹怎麼也比通貨萎縮要討人喜歡。
問題是那些樓盤的名字起的委實有些「言不由衷」。
本人喜歡看報紙，連房地產廣告版面也不放過，看着看着問題就來了，明明叫「××廣場」，結果樓前樓後並無半個「廣場」的影子，樓與樓之間像熱戀的情人如膠似漆、難捨難分。聞「告」而來的潛在房主們只能在狹窄的曲徑裡尋幽。
至於那些標明「××花園」的房子，由於有了前車之鑒，便不再抱太大希望，所以也就沒太大失望。看不見花，有點草也行。反正咱們都不是存心找茬，好對付。
當然，拿房地產說事，是圖個老幼咸宜通俗易懂。其實比房地產表現突出的多着呢。
記得小時候，父母對我們的教育首先是從「表裡如一」開始的。要求很簡單，只有兩個字：「誠實」。那時候做起來沒覺得有甚麼難度。
到了我們為人父母，教育起自己的兒子來，情況卻有了大大的不同。首先我們反反覆覆告誡他，世界是多麼的複雜，廣告不要信，新聞甚至也不能信，陌生人更不能信，千萬不要吃別人的東西，那裡可能有毒。放學到了家門口遇見有人問你家住哪裡，你扭頭便走，說你也是來找人的。
看看，咱們不正在教給孩子「言不由衷」嗎？
人類的生存空間愈來愈小，生活的壓力愈來愈大，所以「言」與「義」的距離便愈來愈遠了。
凡人如此，高人似乎也不能免俗。當年克林頓總統在電視屏幕上不也說了一大通言不由衷的話嗎？後來在電視上的檢討是否言而由衷，恐怕只有萊溫斯基知道了。
由此可見，這毛病具有國際性，改也難。
曾經有一本書很是暢銷，書名叫《格調》，是美國人保羅·福塞爾寫的書，看的人都覺得很有趣，之所以覺得有趣，是因為對號入座，均覺得自己屬於書上稱讚的「上等人」。某人如發現自己的習慣與書中分類不符，便找個沒人的地方細細參研，努力使自己中規中矩。一時，「格調」成了不乾膠，哪兒都貼，人人都怕被評價為「真沒格調」。
誰知道，洋人同咱們同胞開了個小玩笑。最近據報紙披露，那位賓夕法尼亞大學的文學教授的著作，原來是一本幽默作品，這位仁兄調侃了美國的一些人和事，從總統到平民，但並沒打算讓你相信。結果美國人倒沒怎麼真信，中國的知音們卻信得一塌糊塗。這些「知音」中有知識分子，也夾雜着大量的「知識混子」。所以一度到處都有人煞有介事地推銷「格調」理念，形成了一種潮流，但他們常常也是言不由衷，人前和人後大不相同。
潮流就是這麼個東西，你把它當回事，它還真像那麼回事。
那就不把它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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