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徐子愚
眼下，余秀華突然成了一個焦點。不同的人在她身上都發現了閃光的東西：詩人發現了語言的先鋒性，慈善家發現了救助，弱者發現了生活中的疼痛，教育家發現了勵志的範本，理想主義者發現了精神上的光芒，宗教人士發現了悲憫，懵懂的讀者則發現了一個有殘疾的寫詩的突然走紅的女人。
既然各路人馬在這位女詩人身上都找到了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於是乎，余秀華無論在網絡還是紙媒上都開始走紅。當然，這種「紅」絕非娛樂圈眾多酸男辣女們的暴發。畢竟，寫詩是無論如何也成不了暴發戶的。
但這並不影響大家的熱情。這種熱情，其實是基於某種焦灼和飢渴的存在的：文學圈急需新的面孔和詩歌範本，原有的幾張老面孔連詩人們自己也沒有興趣了；慈善圈發現了救助和支持的對象；出版商找到了賣點；老師們可以用女詩人的實例教育孩子，告訴他們「努力未必成功，不努力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成功的」；理想主義者則再次在人類的身上發現了金子一樣的光芒......至於社會中的弱勢群體，則會繼續深埋高昂的頭顱，為改變自己的命運付出又一分努力。
基於以上原因，我想，余秀華是一個令人尊敬的人。她的堅守，不僅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更讓我們社會的各個階層都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話語。
至於評論界，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不討好的。原因在於，評論家們總能發現一些似是而非的所謂規律。比如說，有人針對余秀華的寫作來了次長篇大論，題為《腦癱詩人余秀華完美詮釋「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裡裡外外透露着一種酸不啦嘰的鹹濕氣味。--一個真正的作家會有興趣把「世界的」和「民族的」分割開來進行討論嗎？狹隘的小農意識散發出來的餿味，讓人慌不迭地掩鼻而逃。
讓藝術回歸藝術本身，讓詩歌回到詩歌自己。余秀華是不是腦癱，只有喜歡宣傳和炒作的人才有興趣。或者不客氣地說，只有喜歡看熱鬧的人才會斤斤計較。對於真的詩人而言，他或者她在意的無非是詩歌的語言、意向，生活的切膚之痛和個體命運的焦灼。
遭遇不幸的人很多，但是余秀華只有一個，這恰恰說明不幸絕不是成功的決定性前提。成功的背後，是對現實生活疼痛感的感知、梳理、表達和接受。讀了幾首余秀華的詩歌，直覺她是一個敏感的人。在詩歌寫作的過程中，她的語言大膽且溫暖。對現實的逆來順受和靈魂的高蹈在她的詩中形成一種對立：苦難總是需要慢慢忍受和消化的，而精神必須高貴。
「交出來！/他低吼。我確信有一盞燈把我渡到此刻/他的眼神擊穿了我/不管一擊而斃還是凌遲，我不想還擊//能拿走的，我都願意給/在這樣風高月黑的夜裡，只有抵擋今生」。
--對於有些人而言，她只有堅持抵擋的姿態，無論這種抵抗是否有效；對於更多的詩人而言，如果你確實不能給這個世界一個火把，不妨就大聲地、負責任地喊一聲「疼」。
我想，這是閱讀余秀華給我的一點真實感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