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 輝
梵高短短的一生畫了好幾十幅關於麥田的畫作:當中包括據說是他1890年的遺作《麥田群鴉》(Wheat Field with Crows),他曾在三幅畫裡畫過此片麥田,以及群鴉湧現的天空,一般都認為此畫是他的最後遺作,但據胡爾斯克(Jan Hulsker)的研究指出,梵高有七幅畫,應晚於此畫。
無論如何,麥田是梵高畫筆下最重要的意象,他在最後的日子裡,還畫了《烏雲密佈的天空下的麥田》(Wheat Field under Clouded Sky)、《日落:鄰近阿爾勒的麥田》(Sunset: Wheat Fields Near Arles)、《一片麥田裡的農舍》(Farmhouse in a Wheat Field)、《麥田裡的收割者》(Wheatfield with a Reaper)、《麥田裡的絲柏樹》(A Wheatfield, with Cypresses)、《山區風景的麥田》(Wheat Fields in a Mountainous Landscape)、《雨中麥田》(Wheat Field in Rain)、《奧維爾的綠色麥田》(Green Wheat Fields , Auvers)等等。
在《奧維爾的綠色麥田》此幅畫中,梵高摒棄了慣常的鄉村石牆、手推車、高大樹木乃至鄉村建築等意象,取而代之的是飄動的雲朵以及高聳的綠草;而在《雨中麥田》此幅畫中,再沒有明麗的陽光了,在一陣大雨中的麥田,合該不再金黃了,倒有幾分淡淡的哀愁,可雨水如箭,又添幾分蒼勁而淋漓的感覺。
在阿爾勒的日子,陽光明麗而灼熱,此所以梵高的麥田大多是一大片明麗,看得久了,約略就看到了畫者心內醞釀着狂風急雨,那是一種亮麗的抑鬱病吧,可是畫者偏好各種色階的黃調,卻與阿爾勒的紫、綠和藍,恰成強烈對照。
無論如何,梵高確是吞槍自殺,他1890年7月27日晚上出去田野散步,其間用左輪手槍朝自己開槍後才回家,躺在床上兩天後死去。此所以他在旁人的眼裡,始終是個瘋子,而他偏執而自我的生命旅程中最渴望的,無疑是被理解和被愛。梵高家族中與藝術有關的人不在少數,然而,真正能理解梵高的,恐怕只有他的弟弟提奧。
在生命的最後時光裡,梵高只能靠提奧每月的接濟供養,經常捱餓,因此傷害了胃和牙齒,別人都叫他為「紅頭髮的瘋子」;他從1889年5月到1890年5月這一年內,住在阿爾勒郊區的聖雷米精神療養院,讓他堪可告慰的,大概就是法國畫家德拉克洛瓦(Eugene Delacroix)的一段自白:「我直到頭禿齒豁、氣息奄奄的時候,才學會作畫。」
論者每每提及《花瓶中的十四朵向日葵花》(Still Life: Vase with Fifteen Sunflowers)此幅繪於1889年的靜物畫,有人便如此形容那畫面:乾枯、濃烈、鮮明,連背景也是鮮黃色的,而不是像同期所繪的向日葵那樣,背景大多是綠或藍,那就比梵高的自畫像更像自畫像......
那麼,如果將芸芸眾生比作麥田,梵高豈不就是背景鮮黃色的向日葵?強烈到底的生與死,難怪歐文.斯通(Irving Stone)寫道:「他倒下去了,把臉埋在田野上肥沃而散發着刺鼻氣味的泥土之中,像一種急速還原的泥土,返回到大地母親的懷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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